絕對音感

一箇中年男人從灰色的霧霾裏隱約了出來,身上又包裹着灰色的厚大衣,兩隻手吝嗇地在口袋裏揪着,不時顫慄兩下。

“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卡爾。”海瑞警探趕緊騰出凍得發紅的手搭上那男人的肩膀,一邊撥開圍觀的人羣,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描述:“情況是這樣的,當我們趕到現場前,已經下令讓保安封鎖出入口了,當時旅店裏還有三個嫌疑人,現場的指紋分析結果顯示……”

“別廢話,屍體呢?”

遭到打斷的海瑞尷尬一笑,“你還是老樣子,搭檔,這對你輕而易舉,總是這樣不是嗎。”

“沒錯,搭檔。”卡爾朝他斜了一眼,狠狠地說,“如果你不總是打擾我吃藥的話。”

“聽着老兄,對你的遭遇我很遺憾,但那可不是藥,那東西……”海瑞無奈地解釋,“哦算了,先解決當前的事情吧。”

“死者男,年齡二十五,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體重一百二十二磅,無業遊民,居所多爲街道角落、公廁或公園,有吸食大麻……”

“快停下!”卡爾尖叫,渾身發抖額頭冒着冷汗,“拜託了,別讓我聽到那個東西,帶我去見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吧。”

“卡爾……”海瑞擔心地想說些什麼。

“是這樣的,本來停電了,你知道的這對旅店的監控很重要,所以我立馬去外面查看電閘,順帶一提,那個電閘以前經常跳閘,這次也是一樣,我建議過換個新的但老闆……你知道的。當我路過樓梯口時,突然聽見樓上有什麼東西砸在地板上,等我趕上去就發現他倒在地上,牆上都是血,他額頭上也裂開了,然後我就趕緊報警了,你們叫我封鎖出口時我也照做了,我們小旅店就兩層樓,二樓的房客加上他就兩個人,至於一樓的兩個人也不可能有機會殺他。恕我直言,我推測應該是他吸毒過量導致精神失常撞牆,你們的分析員也確實從他血液裏找到毒品成分了。”保安如實報告。

“其中一個疑點,死者作爲一個流浪漢居然會花錢住旅店,而且特別表明要入住的房間,如果就這樣一意外死亡結案太草率了。卡爾,你覺得呢?”海瑞問。

“我想再次確認下,你路過樓梯道時,你聽到的響聲,請仔細回想下。”卡爾走向保安。

保安思索片刻,“一聲沉悶的響聲。”

“一聲?那就排除不了他殺。”卡爾斷言,並直接往後倒地,擺出與死者同樣的姿勢,“是這樣的聲音嗎?”

“並不是,比這個還要沉悶得多。”保安確認。

“對啊!如果說這個不是的話,那你聽到的其實是死者撞牆的聲音,他被什麼人給接住了!”海瑞醍醐灌頂,“兇手在行兇後,尤其是首次行兇後會變得異常小心,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不太可能任由屍體就那樣倒下發出聲響。”

“看來我得詢問一下二樓除死者外唯一的房客了。”卡爾對保安說,“另外,請告訴我他的情況和停電前的房間用電情況。”


“這是在開玩笑吧,我實在不明白那幫條子怎麼會找一個蓬頭垢面的傢伙審訊我。”男人苦笑。

“你的聲音比你的口供時抖動的音率有斷崖式的起伏,尤其是當你說出‘審訊’二字時,音線的間斷時間比以往超出百分之三秒。”卡爾見他一臉驚愕,又笑着說:“當然,這也可能是人害怕被冤枉的正常反應,放輕鬆點費爾南多先生,我們只是聊聊天。”

“好吧,就像我剛纔說的,我並不認識死者,而且從停電前到保安趕到現場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間,根本沒有機會作案。”

“我聽說你是這家旅店的常客。”

“是的,這地方沒有市區那樣的喧鬧,我遇到煩心事就會過來住個幾晚。”

“你上次住的房間就是死者的房間,而且也恰好停電了,這實在太巧合了。”

“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費爾南多不耐煩地說,舉起手錶看了看,“我不太願意把時間花費在無用功上面,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聊天,可以到我家來,或許我們還能喝一杯,但不會是在今天。”

“你喜歡喝什麼?”卡爾起身,伸出手。

費爾南多趕緊起身迴應,“都可以,朗姆吧。”

“那好,改天我會到獄所裏帶一瓶給你的。”

“什麼?”

“你的手有點溼,不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開着最高溫度的空調,還穿着厚毛衣,又帶着手套確實會出汗。”

“等等,你到底想說什麼?”費爾南多試圖掙脫卡爾握着的手。

“你先彆着急,你心臟的速率已經因爲缺氧而達到每分鐘一百以上了,如果再激動的話,很有可能暈過去。”

卡爾終於鬆開了手,費爾南多嚇得連忙把手縮進兜裏。

“先聽聽我的假設,費爾南多先生。”卡爾點了一根菸,“由於死者的身份,你殺死他的動機的確很難推斷,但我想已經可以找到你作案的直接證據了。”

“我的推測是,你在常住旅店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旅店電閘所能承受功率的極限,期間你與死者發生了矛盾,而他又是個癮君子,就在上次你住在死者的房客裏悄悄藏了毒品,你只需要告訴他藏在哪個位置並提前支付他房費就可以了。”卡爾的臉藏在煙霧裏,只露出紅色的光點,“對於一個貧窮的癮君子來說,他是沒有心思感到奇怪的。我剛纔看了下你上次住房和這次住房的監控錄像,雖然看不到室內,但上次的房客總共有六個人,而這次只有四個人,所以爲了讓電閘如期跳閘,你不得不打開房間裏所有的電器,就像電視、電腦或是熱水器,並且儘可能地把某些電器功率開到最大,比如吹風機、空調什麼的。我相信根據這些電器內部的餘溫,是可以測出來你是在死者進了房間後立馬把它們同時打開的吧,畢竟在這之前你也需要保持安靜等着他入住房間。”

“那只是你的猜測,就算是對的,也只能證明我很浪費,可這就是我的習慣,你說的直接證據呢。”費爾南多呼吸急促,兩頰的鬍子溼漉漉的貼在臉上。

“把毛衣裏的作案工具拿出來吧,收着肚子呼吸應該挺累的。”

“你是怎麼……”

“我是通過你手上肌肉與經絡的痙攣才確認這一點的,我能感受得到它們的顫動,甚至能聽到咯吱咯吱的響聲。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心理素質很強的人,剛纔我讓你放鬆你就真的放鬆下來了,當你身體的抖動幅度與右手不相符合時,就可以判斷你的手的異常並非因爲緊張,而是因爲剛剛用力過猛,而且……”卡爾猛吸了一口,把菸頭咬得死死的,一絲口水漣漪到了地上,“你不懂那種感覺,甚至許多人都誤會了,當人吸食了那玩意兒後,的確會放鬆警惕容易遭到殺害,但是並不會如大家想的那樣失常到猛力撞牆,而是會緩緩閉上眼,盡情感受從顱腔到脊椎再擴散到全身,那每一個細胞融化的快感啊,就跟高潮一樣!那一刻時間是靜止的!”

卡爾吸了吸鼻涕,接着說:“所以說那聲巨響並不是死者撞牆的,而是死者被什麼人用了類似於牆的平面硬物拍死的,從而讓調查員誤以爲是牆的功勞,纔沒有搜你的身,那血跡也是你弄到牆上去的吧,而你此刻又在缺氧中,手套跟兇器就藏在你縮着的肚子裏。”

“你可真是個怪物。”費爾南多笑着把毛衣裏沾血的銅塊和手套拽了出來,如釋重負地呼吸了一口,“你要不是個癮君子,興許我就溜了。”

“你錯了,你必須用跑的趕在停電和保安拉閘前的時間段來回兩個房間,穿着皮鞋可做不到悄無聲息,你的襪子上,應該粘有少量死者急不可耐地吸食毒品時,灑落的一點成分,我已經聞到了。”

“他跟我老婆睡覺了,還讓她染上了該死的毒癮,我可憐的琳達猝死在了廁所裏,他把她從我身邊偷走了,他該死!”費爾南多咬牙切齒,眼睛裏血絲纏繞。

“你應該感到幸運,費爾南多。你的愛人很愛你,至少曾經很愛。”卡爾的瞳孔漸漸模糊,像是自言自語般唸叨着,“你的這件毛衣市面上不可能買的到,因爲它很土。但它毛線的間隙密不透風而又張弛有度,比我所見過的任何毛衣質量都要好,織它的人一定很細膩。你本來有機會的……你本來有……”

“琳達……”


“等我下班後一起喝兩杯吧,卡爾。”

“我頭很痛,我要回去睡覺。”卡爾疲憊地揮着手,眼皮勉強撐出一條線。

“我認爲你應該去看看風景,吹吹風,這樣或許會好一些。”海瑞在身後關切地說。

“去數山上有多少顆樹,感受雪粒下降的時速,還是聽風有多少赫茲?”卡爾譏笑,”得了吧海瑞,別管我。”

一幅油畫,畫裏有位美麗的姑娘,一羣觀光客們正在對街邊畫家的作品津津樂道。對於正常人來說這是藝術品,是可以獲取欣賞的愉悅的。可卡爾做不到,在他眼裏這並不是一副畫,而是一套數據,紙板的糙點是二十萬零四十個,其中十萬八千六百四十一點半用的是原色,剩下的是混色,女人的頭髮用了九千五百四十二根線條,裙襬的角度爲五十二度,露出的骨骼爲……

卡爾的頭更痛了。

“嗨,你來了。”皮爾森裹了裹頭帽,向四周賊眉鼠眼地打探着,“你那位警察朋友不會又跟來了吧。”

卡爾從兜裏拿出兩卷扭曲的華盛頓,迅速接過皮爾森的黑紙袋。

“哥們,悠着點,你這狀態……我還指望多做你幾次生意呢,別熄火了。”


卡爾狠狠地伸了一個懶腰,像是深處某個被揉亂成團的東西瞬間被扯地筆直,後背的肌肉已經收縮到幾乎要抽筋,腦子裏的朦朧暈眩蔓延到了耳膜裏,嗡嗡聲使他思索不了任何東西,甚至忘了呼吸。

當他從頂點上虛脫下來時,感受到的,只有聽得見心跳聲的靜謐。

手槍已不如往日那樣嶄新,這讓它看上去少了幾分銳利,即使它還未曾發過一聲尖叫。

卡爾有時會懷疑,它的轉輪裏是否真的被自己裝過子彈。事實上,很久之前他裝了三顆子彈,把自己交給了運氣,可運氣背叛了他。爲了打敗運氣,卡爾再次含住了它的脣,試圖將它嚼碎。

5555……66……6……5321……

一串數字鑽進卡爾的腦子裏,隨後化作俏皮的音符,在他的神經裏歡快地跳舞,扳機上的手指也被震動地發顫。輕柔甜美的歌聲像小鳥一樣在他體內撲騰,試圖掙脫他心臟裏幾十年厚度的肉壁。

“這不可能!”

他猛然回頭,發現一個大概十二歲的女孩正趴在他的牀上呆呆地哼着歌,藍色的連衣裙襬下兩隻小腳丫跟着節拍上下打擺着。

“你是誰?”

“嗨,我叫凱爾。”那女孩翻起過身,嬉笑着迴應他。

他正要說着什麼,突然注意到她那雙藍色的眼睛,如海洋裏倒影的星空那樣清澈。

“先生,讓我呆在這裏吧,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凱爾揪着他的厚大衣乞求,靈動的眼裏彷彿隨時擠出浪花。

“你呆在這裏,也算是不好的事。”

凱爾費力地將他推坐在牀上,爬上他的腿說:“我可以讓你爽。”

“我沒有這種癖好,快從我的房間出去,不然我要報警了。”

“不,你不會的。”凱爾把頭溜進他的脖子裏,把他的手塞進自己的裙子裏。

他感到窒息一般的癢,像那隻小鳥在輕啄他的心臟一樣。


“上帝啊……這太瘋狂了。”他喘息未穩,瞧着身下這滑溜溜的嬌小身姿一陣恍惚。

凱爾親吻了他的臉,在他耳邊說:“你真溫柔,比我父親好太多了。”

他猛然擡起頭,發現那片海洋裏的星空模糊了起來,像是籠罩了好多片陰雲,他不喜歡這樣,決定用手槍趕跑它們。

“他住在哪?”


“看在你媽媽的面子上,原諒我吧!”

一個禿頂老漢被冰冷的槍管抵着鼻子,聲嘶力竭喊叫着,“我發誓我以爲我們已經和解了,你母親跟你談過的!”

一旁的凱爾從書包裏揪出一個老婦人的頭顱,額頭上有顆洞洞,“可媽媽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

“拜託了凱爾,不不不救命啊!”

那是老漢發出最後的一個音階,他的嘴再也合不攏了,槍口順勢塞住了他的嘴,狠狠戳進咽喉。

“原諒你的是媽媽,很抱歉爸爸,原諒是不能被代替的。”

“我好像並不恨他。”

“爲什麼?”他剛剛清理完槍頭的腦漿。

“我並沒有報復的快感,也許是因爲媽媽吧,她總說報復是錯的,而且她是個虔誠的教徒,認爲神安排給人的命運都是有其緣由的,所以她教導我在受到傷害時,多找找自身的問題。”凱爾苦惱地說,“所以我很自責。”

“恕我直言親愛的,我實在找不到你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

“嗯……”凱爾沉思了一會兒,說:“那天晚上我應該早點發現蛛絲馬跡,就可以避免被強暴了。比如爸爸喝酒的度數,目光焦點停留在我身上的部位,還有他褲子上的隆起程度,我本來有機會逃脫的……我本來有……”

“已經過去了,凱爾,你需要忘掉那件事,想想吧,這世界上還有你喜歡的東西,值得活下去的東西。”

他撫摸着她的頭髮,摟緊胸膛裏。

“你說的對,那件事過後我想過自殺,不過我放棄了,因爲我想到了一個我喜歡的人,她叫艾薇兒。”

“聽上去像是個女孩的名字,當然這沒什麼,可以跟我講講她的故事嗎?”

“當然,那天我和同學放學回家,看見她正趴在公園的草坪上一邊撫摸着一隻小奶貓一邊哼着歌,我發誓如果你聽見了她的歌聲,你就會記住一輩子。”

“我想起來了,是你之前唱的那首嗎?”

“哈哈是的,她有些入神,直到我走過去跟她打招呼才發現我。”凱爾眼神裏發着光,像是那個女孩就在她眼前,“天啊,你是不知道她的眼睛有多好看!”

“然後呢?”

“我們墜入了愛河,還有那隻小貓,我們經常幻想我們已成爲了一家人,那隻貓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甚至已經想象出我們以後居住的房子了,那是一棟靠着海灘的小別墅,白天我們懶洋洋地曬太陽,那隻貓在我們的肚皮上打着呼嚕,到了夜裏我們就吹吹海風,看着海面上的星星月亮被吹得隱隱約約,我跟她吻着抱着……”

卡爾正沉浸在她的畫面裏,卻聽到一陣啜泣聲,懷中羸弱的肩膀正在顫抖。

“我不該說這些的,我又陷入到絕望了。艾薇兒死了,她爲了保護卡特,那隻貓的名字。她被車子碾死了,我親眼所見。”

“這可真是太遺憾了,你應該振作起來,或許你會愛上別人,畢竟你還很年輕,不該讓往事的悲劇偷走你未來的美好,這不公平。”

“我並不覺得我很年輕,我和艾薇兒已經走過了一輩子,哪怕只是在幻想中,我們早已是一家人,有房子,有孩子……”凱爾已泣不成聲,“你相信嗎,人的腦袋會誇越時間,而我的腦袋現在很疲憊,如今它所努力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要是我能聽出那輛車發動機的故障,算出人羣中通過艾薇兒最快速的間隙,我就能救下她了,我本來有機會的……”

“這不怪你,沒人有那個能力。”

“可你有不是嗎?你已經殺了兩個人了,警察卻還沒來找你。”

“或許吧,但這也是種負擔,你不會明白的,孩子。”

“請殺了我吧,我現在很痛苦。”

“卡特。”卡爾說了一個名字。“我們去找它吧。”


這是卡爾最後的機會,如果找不到那隻貓,他再也沒有藉口不讓她離開了。

兩人來到一棟靠着海邊的偏遠別墅,“你確定是在這裏嗎?”卡爾心生懷疑。

“是的,我能聞到它的味道,而且附近我足足找到了兩根它白色的體毛,足足彎了好幾折,它一定是被人擄走了!我甚至能聽見它的聲音,或者是呻吟……它被什麼東西勒住了喉嚨。”凱爾斷定。

“很好,看來你已經掌握了一些技巧,不過我們還是要小心行事,別墅裏有腳步聲,跟在我身後。”卡爾掏出手槍,穩着步貼着牆邊前進。

“大門鎖了,不過我有法子。”突然一陣頭疼,卡爾眼前黑了一剎那,接着就已經進了房子了。

“你怎麼了。”

“不要說話,保持警惕。”卡爾盡力減少皮鞋與階梯的摩擦,控制緊張的呼吸。

跟着混亂的呻吟聲,兩人來到一間臥室,卡爾蹲着向一臺橫跨整個房間的梳妝檯方向前行,那動靜似乎就在櫃子的後面。

卡爾緩緩直起身,手中的槍已經蓄勢待發,桌面上有張黑色紙袋,再往上看去,掛滿妝用品的側板上有個橢圓形的大洞,透過洞望去,卡爾的心卡到了嗓子眼上。

裏面有個裹着灰大衣的中年男人正面對着他們,淫笑着把陰莖不停地在那隻貓的體內運動,那隻貓發出淒厲的呻吟,那男人盯着卡爾的眼睛,笑得更開心了。

“不!快放開它!”凱爾尖叫。

“你最好按她說的做,瘋子,我不會再說第二遍!”卡爾瞄準了那男人的額頭。

“哦親愛的,沒人能阻止我,也沒人能阻止得了你。”

“放開我的卡特!”凱爾發了瘋似的想鑽過那個洞,但被卡爾攔住了,“讓開!”

砰!

那個男人的額頭上留了一個洞,他周圍的環境也彷彿被擊碎一樣,已那個洞爲中心裂出筆直的花紋。

緊接着是玻璃掉到地上的聲音。


“快住手凱爾,你被捕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海瑞警探正拿槍指着他。

卡爾轉過身笑着說,“別誤會海瑞,這都是我做的,跟凱爾沒有關係,她只是個小孩。”

“天啊,真是難以置信,該死的皮爾森究竟給了你多少的量,我警告過他的。”

“請不要怪他,我現在頭一點兒也不痛了。”卡爾軟倒在凳子上,懶洋洋的翹起了一條腿。

“凱爾,請你跪在地上,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別讓我再重複。”海瑞打開了保險。

“爲什麼你總跟她過不去!我說了都是老子乾的!”卡爾吼叫着。

“凱爾!這裏沒有別人!”海瑞不甘示弱,隨後又平靜下來,沉穩地說:“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已經不正常了,沒有男人會在冬天穿着連衣裙扎着馬尾,你甚至貼上了美瞳,這並不是你,凱爾。”

“你在說什麼?”卡爾突然感覺很冷,“我叫……凱爾?”

“卡爾只是醫生給你的臨時名字,爲了讓你走出過去。”

“我不明白。”

“我發誓我不願提起那些事,但現在情況已經很惡劣了,你殺了你的父母。”海瑞沉默了很久,槍口終於低下了頭。

“三十年前你想自殺,你跟我說你遇到了不好的事。當時我真傻,居然還真的把我爸爸的槍偷過來給你了,但我記得我勸過你,只在槍裏裝三發子彈,如果一槍你沒死,就證明上帝讓你活下去,因爲你還有艾薇兒。”

“你記得的對吧?那次我們放學經過羅恩公園,有個姑娘在唱歌,我記得那歌是隨風飄蕩,就是她。那天以後,你總說她的眼睛很美,就跟大海一樣什麼的。”

“你染上毒癮也是因爲艾薇兒,她在十幾年前死於車禍,從那天起你的精神就出了問題,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你回到正軌,你還有卡特,她的名字是你取的,是艾薇兒的那隻貓的名字。”

“可好景不長,可能是因爲那天你嗑多了導致精神失常,也可能是你父親對你的影響,又或者是你把她當成了艾薇兒,卡特被你強暴了,她死在了你的牀上,你被確診爲精神分裂而被無罪釋放。老天……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對你講這些。”

“這幾十年你一直生活在自責中,凱爾,你不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以爲能改變些什麼,但那些都過去了。你盡力了,至少你幫助破了很多棘手的案子,你的結局不該是這樣,但你餘生必須要呆在精神病院了,在那裏好好平靜吧,我會去看你的。”


“不要逼我,拜託了!”

“海瑞,這把槍你認得的,我對自己開過三次,又殺了兩個人,我可不想呆在那兒一輩子。而現在我會對你摳動扳機,結果你是知道的。”

“你可以試試。”一滴水珠從海瑞的臉頰滑落到下巴。

凱爾緩緩擡起手對着海瑞,“你不會開槍的海瑞,你現在很緊張,你的手在發抖,這跟你大學時第一次演講一樣,那時你的心跳跟現在的頻率一樣,我記得那次演講你一個字都沒發出來,鬧出滿堂笑話。”凱爾笑着說,指尖已經輕觸扳機,“所以你這次也一樣,你會死我不會,因爲你一定會猶豫。不信我數三聲我們同時開槍。”

“三。”

“二。”

“很遺憾,這次你算錯了,凱爾。”

砰!

“一……咳咳……哈哈哈……”血液從凱爾的鼻孔裏嗆了出來,“很遺憾,我算對了,那次演講只是因爲臺下坐着你喜歡的姑娘,所以你纔會緊張。再見了我的朋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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