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 | 阿喵阿汪兜兜轉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貓妖聯合主題徵文【博】。


我叫劉二狗,我可能不姓劉,但我是真的狗。也就主人這麼叫我了,別人都叫我金毛,再加上我有一點高加索血統,所以看上去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雖然我真的很溫柔。我的主人很滿意這一點。

是的,我的主人。作爲食物鏈頂端的寵物之一,我們早在幾百萬年前就馴化了一種叫“主人”的僕人。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兄弟七個臥在一間小皇宮裏,面對着那扇廣闊的監獄挑選僕從。囚犯們不斷地排隊上前供我們參考,直到某天,我聞到那邊一股攝狗心魄的味道,那陳年發酵的口氣、那厚積薄發的汗漬、那噴薄欲出的腳香實在讓我把持不住,我興奮地喊了聲“汪!”

至於我的名字,其實是這麼來的。某天主人在敲打電腦時,突然神經兮兮地對我叫了聲“劉二狗!”“汪!”我毫不客氣地認同了這個名號,劉二狗一定是人類世界中非常風雅的名字,他那麼愛我,一定是把那種崇拜放在我身上了。

很抱歉,我等到長大的時候纔開始回憶,我們狗總是這樣,像是在青春期沒有靈魂似的。我的主人對我這麼忠誠,再也沒有養過其它的寵物。而且哪怕在他最窮苦的時候,也要把耐啃的骨頭吐出來讓給我。所以呢,我要先從我和我的主人講起。

我們家在主人的精心打理下雜亂無章,這裏簡直就是天堂!地板上常常佈滿色彩斑斕的包裝紙,我喜歡在裏面打滾,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玩的不亦樂乎。也有許多黑黢黢的神祕東西黏在地上,足夠我舔上一整天。我很感激他爲我打造出這樣一個探險場地,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一定又爲了給我驚喜,在某個犄角旮旯藏了根雞骨頭。等我把所有的寶藏都找到了,他還會虔誠地說上一句“斯是陋室,惟吾狗馨。”

光說好的也不行,我的主人也有毛病,那就是他不老實。我有時會看到他坐在電腦前悄悄打開拉鍊,屏幕裏的人類正在兇猛地搏鬥,在斷斷續續的慘叫下廝殺得片甲不留。我對這暴力的場面不感興趣,但我很好奇他腿上的那根大火腿,可是每次我一靠近,他就把我轟出房間了。他一定是在揹着我喫獨食,不是嗎?真是個不老實的主人呢!

當然,我主人也是個奇怪的僕從。他喜歡把手強行伸進我嘴裏,在我舔乾淨他手上的餘香後,他仍不肯罷休,有時會揪着我的舌頭。我會輕微地“哼唧”一下,然後輕輕地啃咬他的手,表示他的伺候已經讓我感到不舒服了。這時他會說“真希望我遇到的人也像你一樣狗,哪怕我任性一點,也不忍心傷害我,可事實卻恰恰相反,哈哈哈......”他在笑的時候眉頭卻是皺着的,我不明白爲何人類會有這種錯亂的表情,果然是低劣的種族啊。

在我漫漫狗生裏,我也是同我主人發生過矛盾的,如果那算矛盾的話。我把旺財咬傷了,而旺財是我們的頭兒。它之所以是我們的首領,並非因爲它最爲高大,而是它比較兇狠,我比較隨和。有一次我看到它在欺負灰皮,我們老實的灰皮。灰皮是我很敬仰的狗,它在狗界是個文學家,就連它的主人“去年的茶”也沾染上它的文學氣息。同樣的,我的主人也敬仰灰皮的主人。所以我不能不給這個面子,我幫它報仇了。

作爲一條大狗,我認爲我們得有不欺負小狗的約束,也要有爲小狗聲張正義的義務。不然這會是一個恃強凌弱的世界,那樣也太可怕了,恐怕只有人類纔會否認這一點。

我說的人類是旺財的主人,他指着我主人的鼻子大罵。而我的主人也彷彿感受到了我的罪惡,狠狠地毆打我的毛髮。後來回家時,他卻一改憤怒的表情,露出一臉猥瑣的笑意說“二狗,乾的漂亮!”

再後來,我每次出門遛主人時,都要用脖子牽着他了。我不想我的主人被別人罵,那樣我會很沒面子,我要牽着他的手從你們的全世界路過,這樣就沒人敢罵他了。

只是我在呵護主人的同時,再也沒法去小鎮上的電線杆標記領地了。我懷念曾經大家爭奪電線杆的日子,見尿如面,我開始回味那些味道,那些狗......

記得旺財的尿腥腥的,裏面全是髒話,所以一般狗不太願意迴應它;而阿美的尿有點騷,大概是在告訴過我,雖然它在懷春期,但它看不上我,因爲我沒有旺財霸道;至於灰皮的就更不一樣了,很酸,可見它在電線杆撒澆出了一篇文章,叫《全世界最悲傷的狗》,等等,酸裏還帶着甜?天吶,它愛上了一隻貴賓犬!

是的,我們狗也會寫文章,如果尿裏有些苦澀,就代表我們使用了許多成語,如果你們想學習的話,那就更應該親口嚐嚐了。

正如你看到的一樣,這也是我的一泡尿。但你要問我,看到了這裏,爲什麼還沒有出現“阿喵”?好吧,我承認我不想回憶它。

起先是一個女人的到來,她也是個文學家。我不明白她是怎麼認識我主人的,我以爲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樣,在喫飯時幫我剔乾淨骨頭後就走了,可她顯然還想得到些什麼。

這明明是我和我主人約定好了的,只要過了我大量脫毛的夏天,我就能在我主人的牀上,每夜聞着他的味道入睡,這樣我會睡得更香。可她剝奪了我睡他的權利。

何止這樣,我還發現她是個可怕的人類。我親眼看見,她一邊笑盈盈地撓着我的肚皮,一邊溫柔地對他說“其實呀,我不喜歡狗,它們的味道我受不了,而且......”天啊,她是怎麼一邊做着溫柔的事情,一邊抱着惡毒的想法的?我主人呢?你倒是說句話啊喂!

然而他並沒有,甚至還笑着附和了她幾句,唯唯諾諾的,好像是變成了她的僕人。我的世界一下子就崩塌了,我開始懷疑我主人對我的忠誠。

不過很快,我主人就幫我報仇了,就在當天夜裏,房間裏傳來她斷斷續續的慘叫聲。我想跟我主人說,其實不用這麼暴力的,我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狗。

可我正打算原諒她的時候,我的狗生又迎來一顆重磅炸彈。

在一陣敲門聲過後,她踩着拖鞋喜氣洋洋地跑去開門,一邊喊着“來啦來啦!”好像這就是她家一樣。

那時外面還下着雪,我家門口放置着一座嬌小的皇宮,她撕開了皇宮的紙箱,只聽到奶裏奶氣“喵嗚”的一聲,它露出毛茸茸的小腦袋。跟外面的雪地一樣,它也白茫茫的一片,一下子被她捧到手心裏蹭着臉。

一隻貓麼?啊,是一隻貓!我記得我主人說過的,他討厭貓!

“你說貓啊,不不不貓不行,人對它再討好,它也不跟你親,只當你是飯票,傷了疼了纔會想起你來,要開心時,你在它的世界就礙事了,對忠誠一點概念也不曉得。”他好像跟哪個朋友這樣說過,像是深惡痛絕的樣子。現在他的家裏有一隻貓,他一定會趕走它的,對吧?

“阿汪,冷。”

“阿汪,餓。”

“阿汪,要抱抱。”

“阿汪......”

“別叫我阿汪,汪汪汪!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有這麼俗氣的名字,我叫劉二狗!”有時我被它弄得不耐煩了,就會這麼吼它。

“好的呢阿汪!沒問題阿汪!”

我的主人不僅沒有趕走它,還將我當成它的暖寶寶!在它成長的日子裏,它只要一脫離他們的逗樂,就竄進我的毛髮裏,只露出松鼠一樣的尾巴。我有時候真想咬死它,有好幾次我將它含在嘴裏,聽到它一聲“喵嗚,真暖和!”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強大,我的自尊不允許我和它一般見識,可惡的是那個女人。

是的,我再也沒法牽我主人的手了,她總是佔據着他那隻原本屬於我的位置的手,有時候不夠,需要兩隻。更可惡的是她還要趴在他的背上,那可是連我也沒享受過的待遇。他們走走停停,時快時慢。而我跟不上她的節奏,在後面跟得好累。

這時,阿喵又會咬住我的尾巴說“阿汪,你來牽我吧。”

這個冬天可真冷啊。

這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家了,她將我的樂園給摧毀,我找不到家裏任何有趣的地方,甚至整整幾個月,連一根雞骨頭都沒找到,一定是她給我偷吃了。我很不安,因爲我主人身上的味道越來越淡,她把他好不容易薰陶的衣服給洗掉,聞上去只有刺鼻的皁膏味。最令我無法忍受的是,她不再讓他給我喂骨頭,而是從一個大袋子裏倒出一堆單調的碎塊,我在那個袋子裏看到同類的肖像,這些垃圾它們真的喜歡喫嗎?等等,好像確實有點香。

不不不,我纔不要被她這樣就給收買了,我還是喜歡啃在我主人嘴裏加工過的骨頭,那些口水都是他愛我的象徵。雖然我的主人已經被她收買了......

阿喵並不對我主人有什麼感情,雖然他也經常撫摸它,甚至寵愛它的時間超過了那個女人。但阿喵能準覺地感知到,這個家裏真正有分量的人是誰,它更願意討那個女人開心,常常對我主人愛答不理。

“爲什麼?明明他對你比對我還要好,你還說這種話。”我生氣地問她。

“阿汪你傻呀,像他們人類啊,對別人好,不就意味着把姿態放低了嘛,然後別人就有了傷害你的權利,我覺得這是十分愚蠢的,所以我更喜歡女主人。”

“真是歪理,你跟着她學壞了。”

事實證明我是沒錯的,她確實是一個壞女人。他們開始爭吵起來,先是點到爲止,再演變成觸火即燃。我不明白,明明他們兩個都是人類世界的文人,怎麼會有這麼小氣的心性。通常是由日常的一句話開始的,從簡單的事情上升到思想,再從思想爭執到價值觀,而觀念的碰撞又讓他們抨擊彼此的人格,接着就開始人身攻擊了。

他們的髒話可真是豐富,估計旺財見到了都感到慚愧。

我記得,以前他總說“我愛你”,她說“我也是”。而現在,他總說“你這樣想不對”,她大概就會反駁“你真自以爲是”之類的了。

雖然不明白他們發生了怎樣的矛盾,但我是站在我主人這一邊的,因爲他總是提到規矩、責任的詞彙,這讓我聽起來很安心。而她總說着自由、浪漫之類的,讓我感到身邊靠着的牆隨時可能倒塌,我相信主人也能感覺到,就像是她隨時都能拋棄我們一樣。

但阿喵不同,它認爲她是一個嚮往自由靈魂的思想家,簡直就是它的偶像!我不跟它爭論,我只想他們能夠和好,我不喜歡她,但我更不希望看到我主人不開心。

我想跟他們說,他們的文學思想水平還沒有達到我們狗的境界,還需要再修煉一下,這樣溝通起來纔沒有障礙。於是我朝他們喊“汪!”

人類的愚昧還是超出我的預期,雖然我們能聽懂他們的話,可他們卻聽不懂我們的。不僅如此,看上去還對我們不屑一顧。那句話果然說得沒錯,知識越是匱乏往往越有傲慢的勇氣。

終於,在經歷整整一年的爭吵後,他打了她一巴掌。他們經常打架,但是捱揍的往往是他。我和阿喵被那種場面嚇到了,這是我們從來沒有遇到的事情。他向來是溫和的人,爲什麼這樣反常。

但她好像也不氣,還詭異地笑着,阿喵看到她這樣,躲在我胸膛底下發抖。她收拾東西離開了,他也沒有勸。

大門半開不開的,我主人也沒有關上的意思。阿喵突然對我說“不行,她把我忘在這裏了,阿汪,帶我去追她吧。”

真是不省心的兩個人呢,我聞着味道,一直追着她,那輛出租車的尾氣薰得我老淚橫流,我喊着“女人,你走了他可怎麼辦啊,他要怎麼活啊,阿喵要怎麼活啊!”那輛車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當那輛車停下來的時候,我愣住了。那個地方我知道,那是旺財的領地,那是旺財的主人。

她親吻了旺財的主人,我並不理解人類打招呼的方式,但我也親眼看到了,她也親吻了旺財,還說“其實,我也很喜歡狗哦,我喜歡它們的......”

我癱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她說過她不喜歡狗的,可現在她又改口了,旺財明明是隻喜歡罵狗欺負狗的大肥狗啊!對,對,我知道了,她只是不喜歡我......

這時阿喵躥到她腳邊,輕輕蹭過她的高跟鞋,“喵嗚”的一聲,就像那個冬天它剛從箱子裏出來的可愛模樣,它知道,她一定會像從前那樣,只要它撒嬌賣萌,就能被她捧在手裏用臉親暱,她一定會這樣做的。她一腳踹開了它。

她怎麼可以這樣,她明明也是個文學家啊,我想了一下,難道在人類世界中兩個文學家“同性相斥”嗎?而對粗鄙的旺財以及它的主人“異性相吸”?這大概是不正常的,比如說灰皮,它如果是一條母狗,我早就開始追求它了。

那天過後,我主人就再也沒有笑過了,也沒有再寵愛過阿喵。

阿喵很沮喪,它對我說“我想到以前被他們捧在手心裏,就更難受了。”

少了人類的共處時光,阿喵會自己找些樂子。那隻灰貓每天夜裏都會在窗臺上等它,跟阿喵講自己流浪的故事。

“阿喵,你談戀愛了?”

“還不算,那麼容易答應,不就不被珍惜了嘛。”

有時那隻灰貓會叼來一隻老鼠,但阿喵只會喫掉老鼠的尾巴,回頭還對我說“反正又不餓,挑剔一點總是沒錯的,這樣它纔會更努力一些討好我。”

我其實很看好那隻灰貓,就勸着它說“有一隻同類愛你並不容易,你要學會珍惜,我其實很羨慕你。”

“對了唉,你怎麼不找個伴侶呢?”

“這一片沒有適合我尺寸的母狗,雖然它們對我有好感,但我不想傷害它們。”

阿喵不屑地說“所以你要學一下我,心暖的寵物不會得到愛。”

不過阿喵漸漸地開始喫掉整隻老鼠,不是因爲它學會珍惜了,而是我主人會經常忘了給我們餵食。

家裏的地板上又開始變得豐富起來,不過那些不是零食,而是很多玻璃瓶,我曾舔了一口流出來的液體,我的舌頭辣了一整天。我不明白我的主人爲何要傷害自己,雖然他又恢復到初見般地富有男人味,但他的眼裏顯然不再有我。他經常望着一個角落訥訥自語,眼睛裏朦朧一片。有時我會舔幾下他無意間垂下的手,上面有好大的焦油味兒,他也只是象徵性地摸我幾下,然後將手插進褲兜,繼續睜着眼睛睡覺。

“什麼狗屁的自由,不就是嫌我沒錢買房子麼,把自己的俗氣說得那麼優雅,真是個賤女人。”他有時會說上這麼一句話,像是那些讓他開心過的時光都是爲了此刻而孕育。有時又會瘋狂抓自己的頭髮,一邊說“處處爲她着想,還落得個自以爲是,你怎麼就這麼無能呢,你窮,你活該啊!”

當然,我最心疼他傷心得累了的時候,他會抓起阿喵塞進懷裏,粗暴地撫摸它。阿喵會很疼,但也不敢抓他,不然他會更加用力。他在撫摸阿喵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呢?他是個很合格的主人,怎會變成這樣一個消極的人?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說得沒錯,做人要自在一點,太在乎別人的感受,活得真不痛快。”那天他反常地親了我,也親了阿喵,笑着。我想,我的主人一定是走出來了,他的手就像我小時候那樣的溫暖,阿喵似乎也感受到了,還把肚皮露在他面前。

他走了,一定是給我們買喫的了,他知道我很想喫那根神祕的大火腿,所以爲了補償對我們這段時間的忽視,他一定是到超市裏找去了對吧?他把自己收拾得那麼井井有條,看來是很用心地要爲我們準備晚餐。

他好像忘了關門。

那個老人來了,我知道那個老人,但他從未走進過我們的家,他只是憐憫地看着我們說“這人也真是的,退房了也不把寵物處理掉。”

這難道不是我們的家嗎......我們沒有家了。

自從主人迷路後,我們就成了流浪的貓狗。因爲我比較高大,所以佔領了我家門口的垃圾場,最開始阿喵也在我的保護之下,但自從它認識了一隻緬因貓後就不怎麼來了。

有時那隻灰貓會問我“二狗兄,阿喵呢?我給它抓了十隻老鼠,尾巴都幫它剔好了。”

我爲了安慰它,會說“它可能是去抓老鼠了吧,我記得它好像說過要送你一份禮物來着。”

灰貓總會心滿意足地離開,還不忘調侃一句“哈哈哈,就它呀,不被老鼠嚇到就謝天謝地咯。”

但很快灰貓就開始懷疑我了,它在阿喵經常待的地方尋找着,有時會在寒風裏整整流浪一夜。後來我再也沒見過它了。

我聽別的流浪貓說,有隻傻貓爲了找另一隻貓,結果太累了,睡在一個車軲轆下面......

我跟阿喵說了這個悲傷的事情,它卻告訴我“我纔不要爲它流淚呢,容易悲傷的貓是不會獲得寵愛的,還有,我叫阿嬌,那隻高大的緬因貓這麼喊過我。”

它沒有流淚,一直跟我有說有笑的,講着它的新歡,結果那天晚上下雨,它連忙衝到外面淋雨,揹着我蹲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地仰望天空。我很奇怪,貓不是怕水嗎?

阿喵現在不喫老鼠了,它喫魚。聽它說,那隻緬因貓居住在高樓裏,有時會分享給流浪貓喫剩的魚,它喜歡最傲嬌的貓,而阿喵顯然做到了這點。

“它愛你嗎?”我問阿喵。

“當然啦,因爲我是最傲嬌的。”它自信滿滿地回答我。

“那它有沒有下樓找過你一次?”我再問。

“好像沒有......不過我也喜歡最傲嬌的貓呀,它要是來找我,我可能就不喜歡它了。對了,我們現在自由了,你怎麼不去享受這種自由呢?”

“我要等我們的主人,要是他回來了,看不見我們,那該多擔心呢。”

阿喵應該聽我的話的,它在有身孕後,顯然不能躲過那隻緬因貓主人的驅趕,從管道上跌落下來。

我要怎樣才能救好它?我不能再失去它了!

我拖着它,淌了一地血,我嚇壞了,我對它說“阿喵,你不要離開我,我們說好要在垃圾場生活一輩子的!”

“還是阿喵好聽......真抱歉,弄得這麼狼狽,我看起來傲嬌嗎?”它奄奄一息地說。

“是的,從來沒有這麼傲嬌過!”

我想起寵物界的傳說,對,就在那個消防栓,相傳只要兩隻寵物圍繞着它轉,咬到彼此的尾巴,就能實現任何願望。我知道這有些迷信,但我不願相信它是假的。

“我的願望就是救活你,你一定不會死的,你有九條命的不是嗎?”我對阿喵說。

“我的願望......我想想啊,我想再見到那隻灰貓,不不不,我想先見到我們的主人,如果只能實現一個的話,我想變成一隻狗跟你相愛,我想我不要傲嬌了,太累了......”它說。

我們圍着消防栓轉呀轉,轉呀轉......

兜兜轉轉中,我看到阿喵的願望實現了。原來貓確實有九條命,但第一條命是狗,貓是它最後一條命。

阿喵做狗的時候,比我還要忠誠,也比我還要討好主人,在那一世它在被遺棄中活過。如今它成了貓,自然是要傲嬌一些的,它不要再被嫌棄,它要將自己看起來無情一些,它只想嚐嚐被捧在手心的感覺。只是扮成壞壞的貓好累好累。

我終於咬到它的尾巴了,它停格在了原地。

我又回到那片垃圾場,等待主人找到回家的路。

我看到她了,是那個女人。她在我家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最後認出了我,摟着我哭了好久好久。我不明白,這不符合她的作風,明明看到我一身灰溜溜的模樣,應該是很嫌棄的。她只是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狗,我喜歡狗,跟我回家吧。”

不,我不要跟她走,我不要承認,爲什麼連她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我的主人卻找不到?

我等了好久好久,我幾乎忘了主人的模樣,我不明白我到底在堅持什麼。離開了這裏,我的餘生都是觸景生情,我要守候在這個地方直到死,哪怕是我的屍體,也有讓我主人認得的機會。

那個女人總是會來垃圾場看我,有時會帶來一些骨頭,她沒有再說自由之類的話,有時我們的視線會不約而同地望着某處,那是主人回來的那條路。我開始不那麼討厭這個女人了。

今天,我聞道一絲熟悉的氣味,在一輛黑色的車上,我瘋狂地跑啊跑,跑啊跑,終於追上了。

那輛車的主人打開窗戶,他頭髮居然是黃色的,還帶着墨鏡。我不太敢確認。

“汪!”

他摸了摸我的頭,一笑了之。那輛車又走了,我再也沒有追上。

我好難過好難過,我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我明明沒有傷痕,卻不知道哪裏在痛。我想告訴灰皮,我纔是全世界最悲傷的狗,我想我下輩子不要做狗了,做一隻貓多好。

我找到一個電線杆,將這篇回憶尿了出來,我要紀念我的主人,我主人的戀人,還有那隻冬天裏開的貓。對,我的語氣不要悲傷,要傲嬌,要幽默,要這樣寫“我叫劉二狗,我可能不姓劉,但我是真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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