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写一写父亲

在7月29日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和父亲共处。

但是,当时间走过那天晚上时,一切都变了。有轰然坍塌的习以为常——我的父亲,我称之为爹的那个老头,他还在老家,种他的地,带他的大孙子;有不可思议的如坠云雾——那晚,哥哥给我打电话时,我恰好在写手群回复一个作者的疑问,我以为这只是平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电话,而且我已经打包准备好了外出的物品,第二天和孩子一起去云台山,费用都已经交过了。

总之我如每一个日升日落的一天一样,规划着安度着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噩耗传来,毫无征兆,等我抱着一丝侥幸赶到家里时,他已经没有呼吸,满身泥沙躺在正屋,胸前满是刮痕,肋骨一侧凹陷,眼睛瞪着。

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他啊,他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一丝丝机会都不留给子女。

他不应该在这里喔,受伤了不是应该去医院吗?

他的手,他的脸,为什么如此冰凉?明明是酷暑时节啊。他是在怪我来晚了吗?还是怪我一个月未踏进家门?

是啊,为什么我要有心结?为什么我要把母亲的离世归咎于他?为什么我要因着母亲离开而不敢踏进家门?为什么我要理直气壮地赌气,忽略他又笃定他会永远在家等着我?

都说逝者已逝,节哀顺变。要想开,要坚强。我都知道,所以我按部就班地走完每一个丧事的流程,让他入土为安,灵魂安息。

可是,为什么要节哀啊,他都不在了啊,我终于成了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的人了,我偏要哀伤。只是我没有泪呢!

我的泪水到哪里去了呢?还有,他应该是去田里了或者打牌了,我在家等他回来,给他做饭吃,母亲走后,他一个人常常不做饭,胡乱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对了,堂弟说120来时,他已经不行了。救护车来了又走了,堂弟给医生跪下,医生只是摇头,说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了,当时就伤到了心脏,走得很急,没有受多大罪。

从出事到救护车来了又走,他在水里泥沙里泡了一个多小时啊,他一定很疼,很冷,很无助,很绝望吧。生命怎么可以如此脆弱,说没就没了。

怎么是他,他一辈子勤勤恳恳,善良老实,不吸烟不喝酒,挣了钱全部拿回家,偶尔会藏点打个小牌,算是最大的乐趣。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给他新买的鞋子还是崭新的,去年冬天买的羽绒服标签还没有撕掉。

还有啊,母亲说他最宠爱的孩子是我啊。奶奶不喜欢女孩,他却因为我的出生乐得合不拢嘴,给我洗尿布,收拾大小便,喂我喝水,抱着夜哭的我晃一整夜合不了眼……

我啊,却吝啬地不肯像爱母亲一样爱他,连我的文字里都鲜有他的踪迹,除了一首小诗《我的文字里没有你——父亲》。其实,我很想多写写他,尤其是母亲离去后。

遗憾的是,提笔又停笔,竟然难以成篇。今年父亲节,我已经拟好题目《父爱清浅且无言》,并写了一半,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写完。至于为什么没有写完,我已经全然记不得了。

而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以为岁月悠长,他还不老,身体健康,有的是时间留给我。

老天真会开玩笑啊,他居然这样走了,留给我一片空白和没有写完的文章。

他走了,这十来天我像做梦一样,我不相信却也知道这是事实。

我该如何面对此后余生?其实我知道,可是我又不想知道。

我更想放肆悲伤,像《活了100万次的猫》里的虎斑猫一样大哭,做一只野猫,不是任何人的猫,是自己的猫。

写到这里吧,不知所云的文字,难为我的朋友和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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