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貴族,潛心紅樓,這位作家太治癒:沒有人能逃過命運的洪流,唯有自己尋找生活的出口

文/田心

提到中國當代文學,一定繞不過白先勇。這位被譽爲“當代中國小說奇才”的臺灣作家,他的身世也像他的作品一樣鐫刻了生命軌跡與歷史魂魄。

白先勇小時候患肺病,無法去學校上學,他的童年時間多半獨自度過,是母親如沐春風般的溫暖給了他孤獨生活之外的一種希望和寄託。

母親去世後,他飛往美國學習文學理論和創作研究,也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寫作。

在《十三邀》裏,他說:我想把人類心靈中的痛楚轉換成文字,用文學寫人性人情,這就是作家的神聖使命。

而他那些對於生活的觀察和描寫,也離不開生活中那些影響他的人。

如果說母親對白先勇的影響是巨大的,那愛人王國祥可能帶給他另外一種人生的詮釋。

白先勇和王國祥自18歲在教學樓前遇見便註定了一生的緣分,兩人不完全是戀人之情或手足之情這樣簡單的定義,而是成爲彼此一生的生死之交。

白先勇溫和外表之下,潛伏的是他的桀驁不馴。就像他的作品中那些平淡敘述背後深藏的是他的悲憫之心。

在他眼中的女性帶着一種家國情懷的悲憫,《金大班的最後一夜》中的舞女金大班、《永遠的尹雪豔》交際花尹雪豔、《一把青》軍人遺孀朱青皆是如此。


01

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一個女人可以有多勇敢?

明知不是生離就是死別,也甘願爲了愛情而承受孤獨和分離的煎熬。

小說《一把青》的女主人公朱青是一名女學生,青澀懵懂;男主人公郭軫,是一名飛行員,帥氣陽光,故事就從兩情相悅的美好愛情開始。

如果真的存在一見鍾情,那朱青和郭軫的愛情應該就是了。那麼多漂亮的女子,郭軫卻一個都沒看中,唯獨相中了相貌平平的朱青。

然而,在那個戰爭年代,愛情又不可同日而語。沒有太多的你儂我儂,也沒有太多的相處時間,面對國家的召喚,兩個人就連安安穩穩的日子都成爲奢侈。

郭軫有兩個禮拜的婚假,本來打算和朱青到杭州去度蜜月,可是,猛然間戰事爆發。

來不及深情相擁、來不及認真告別,郭軫一聲不響地就奔赴戰場,這對於一個柔弱的女人來說有多殘忍,愛情失去了歸宿,度日如年。

乍然分離,了無蹤跡,離別的苦楚,等待的煎熬,都由一個較弱的女人獨自承受着。

一天,總部來信,說郭軫可能停留一天,朱青一大早開始梳妝打扮,結果白白等了一天,到晚上總部來電話說他們已經飛到蘇北了。

於是,又陷入無盡地等待和煎熬。可最終得到的卻是噩耗,有人傳話來,郭軫在徐州出了事兒,人和飛機都跌得粉碎。

朱青的世界,從此轟然倒塌。

沒有哭泣,臉色慘白,嘴脣發青,傷心到絕處也就這樣了吧。後來,朱青的母親從重慶趕來把她接走,還不忘埋怨女兒當初不顧家人的反對非要嫁給空軍。

豆瓣曾有帖子討論說“朱青的這場婚姻是知其不可爲而爲之,換做是你會選擇結婚嗎?”

有個很戳中內心的回答:“如果爲今後的痛苦就放棄這一刻的幸福。我想,這也不是青春裏的我們。”

是啊,青春的愛情,總是可以用不顧一切來形容。自己選擇的愛情,不管結果怎樣,都要自己去承受。

就如朱青經常唱的那首歌一樣:東山哪一把青/西山哪一把青/郎有心來姐有心/郎呀咱倆好成親。

對於朱青來說,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就不問是劫是緣。

在那個談情說愛都很奢侈的時代,這些身處愛情中的男人女人都義無反顧,也成爲彼此生活裏唯一可以照亮前路的導航塔,這樣的愛情才足夠偉大。

02 

光鮮表面背後的悲痛,只是爲了活着

郭軫死了,朱青也一起死了。

師孃去安慰她,她說:“他跌得粉身碎骨哪裏還有知覺?他倒好,轟地一下便沒了——我也死了,可是我卻還有知覺呢。”

言語間都是埋怨,背後卻是掩飾不住的悲慟和無奈。

爲了生活,朱青只能把對愛情的敏感,轉化爲對生活的麻木。她帶着新婚喪夫的痛苦,面對人生打擊,用另外一種態度繼續着自己的人生。

悲傷過後,朱青彷彿變了一個人。以前的她白衫藍裙,是校園裏一個清秀的女學生,面對生人,是靦腆的、害羞的、不愛說話的。

生活到底可以改變一個人多少?喪夫之後的朱青,徹底變了。

一天,師孃在參加一個美國人舉辦的Party時,見到臺上一個嫵媚的女人唱着熟悉的《一把青》。仔細一看,那人竟然真的是朱青啊。

她塗着脂粉、腰肢輕曼、眼神勾人,在舞池中央,一顰一笑都充滿了妖嬈。

後來,師孃被朱青邀請到家裏打麻將,屋子裏,一羣人圍坐一起、討俏賣笑,歌舞昇平,不亦樂乎。

眼前的景象,讓人無法與往日那個清秀的朱青聯繫在一起。

從青澀到妖嬈,朱青有錯嗎?

她只想順順利利地活下去,這是人生最低層次的需要,只要活着,安全、暖和,不用去想到底應該怎樣活着,只是活着就足夠了。

於是,即便出賣靈魂,她也要在人前賣笑地活着,不爲尊嚴,只爲生活。

當生活失去了依靠,她又能指望誰呢?朱青只能變成自己世界的主宰,成爲自己生活的救命稻草。

活在戰爭裏的女人,成爲最無能爲力的人。她們改變,只是在尋找自己生活的出口。


03

生活不是白月光,而是疾風裏的勁草

張愛玲寫過一句話,大致是說,人生就是一件華美的旗袍,上面爬滿了蝨子。

《一把青》裏面的女性人物稱得上全身佈滿蝨子,但捉掉蝨子後,她們的人生依舊繼續着。

喪夫之後,朱青認了一個二十來歲叫小顧的年輕男人爲乾弟弟,那可能是介於親情、友情、愛情之間的一種特殊的情感,也成爲她喧鬧生活的另一種寄託。

兩個人認識兩年多,可是,命運的無奈再次重演,這個乾弟弟也喪生在飛機上。

師孃聽聞小顧去世的消息去看朱青,本以爲朱青會非常難過。卻沒想到朱青正坐在窗臺上,穿了一身粉紅色的綢睡衣,撈起了褲管蹺起腳,在腳趾甲上塗蔻丹,一頭的髮捲子也沒有卸下來。

上次喪夫,朱青彷彿死了一回,而這次小顧去世,她有說有笑,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恍若只是夢一場。

賞美食、打麻將,彷彿是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那些笑談背後,無不訴說着悲哀的過往人生。與其說是坦然接受,不如說是跟生活和解。

讀完小說,不得不感嘆白先勇給人物起名的考究。“朱青”這個名字前半截是熾熱活潑的紅色,後半截則是鬱結灰暗的青色。

就像是朱青人生的映射,前半生是轟轟烈烈的愛情,後半生是悽悽慘慘的生活。從當年清純的朱青變成了一名風塵的寡婦,都是歲月的雕琢。

再回到小說的名字,“一把青”就是我們說的墳頭草。

在遼闊的自然中,那束墳頭草,是那麼荒涼孤獨。就如朱青的一生,人生充滿遺憾,面對無可選擇的命運,終歸還是要繼續孤獨地走下去。

又不免讓人想到白先勇的身世,母親、父親、愛人,摯愛相繼離去,他又成爲一個孤獨者。可是,不管怎樣,他還是要堅強地活下去。

也許,一個人所有的成熟,都是從失去開始。停留與告別,失去與重生,是我們每個人都無法躲避的東西。

面對命運的捉弄,不自憐、不自卑、不怨嘆,以各種姿態穿過黑暗罅隙,即便不被外在社會所認同,不被社會道德所接納,那就只能自己給自己構建一個精神家園。

至少在那裏面,我們可以不顧世俗的偏見和詆譭,去書寫屬於自己的悲歡離合。


- END -

* 作者:田心,多平臺簽約作者,影評人,一生兩個追求,一是走自己的路,二是做有趣的事。聊生活、聊電影,我就是我,會發光發亮!個人公衆號:遇見田心(ID:meetyourself521),簡書/知乎@作者田心,微博@田心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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