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迦蘭篇)

天下何其之大,版圖又是何其之多。清之大陸,墟境之地,塞外西域,以及不爲人知的神祕海國。

滄瀾海國坐落在碧落海上,遠離大陸。雖以海國相稱,但面積並不大,裏面只住着兩千多戶人家,與大陸上一州一城動輒百萬戶相比,滄瀾海國還是太小了。

人雖少,並不代表弱小,滄瀾海國與其他海上之城一樣,都是人才輩出。人多說明不了什麼,歸根結底總結來說,還是一個精字。

世人崇武,亙古不變,有哪家兒郎不仰慕那些白衣勝雪一人一劍走江湖的絕世神仙?那是與文人雅士不同的另一種風骨。

滄瀾海國中,在十年前又出現了一位名震天下的劍道高手,當時幾乎橫掃了所有海城的同輩,以一己之力力壓當代羣雄。此後,迦蘭這個名字響徹碧落海,在大陸上也有着不小名氣,只是大陸上的天才妖孽也實在是多,迦蘭在碧落海城上雖然無敵,但也沒有讓大陸上的人望而生畏,談之色變。這些一輩子住在海上的人,與一輩子住在大陸上的人一樣,都沒見過對方,也就只能聽別人說說了。

但是也不是所有海國的人沒上過大陸,在六十年前,滄瀾海國就有這麼一個人,三十歲出頭的他單槍匹馬來到大陸,打敗了當時大陸上的衆多高手,最後,他敗在了高長風的手上。當時年輕的高長風正值巔峯,在清之大陸上威名顯赫,更是當時的武道之首,極武八神將之首。兩人在清北鹿城的青雲山上一戰,那場戰鬥持續一天一夜,被當時的衆神殿稱之爲百年來的最強一戰。

從那一戰之後,滄瀾海國的名聲也大了起來,漸漸被人熟知,那個人的名字也被人記住,他叫滄瀾,滄瀾海國之主。

而如今的迦蘭,正是滄瀾的徒弟。迦蘭劍道天賦極高,幾乎深得滄瀾所有真傳,當初以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便展現出了無可匹敵的姿態,如今,他已年近三十,劍道還在不斷攀高,是碧落海城上滄瀾之後的劍道第一人,被封滄瀾劍神。

迦蘭脾氣溫和,性子也好,肯在武道上下功夫,但更爲重要的還是極高的天賦,所以當時十六歲的他被滄瀾看中。那時候的滄瀾已經時日無多,與高長風的那一戰,他受了傷之本源的重創。他不甘心自己的劍道無人相傳,在還有六七年壽命的時候他碰到了迦蘭,當看到這個人第一眼的時候,滄瀾就對其格外欣賞,最後收他爲徒傳授劍道。事實證明,迦蘭也沒有讓他失望,在迦蘭打敗最後一位同輩劍客時,滄瀾笑然離世。

迦蘭遵循滄瀾遺志,坐鎮滄瀾海國,打算一輩子守着自己心中的那把劍。但是當他聽到清之大陸上又出現了一位以無敵之姿橫掃武道之人時,他決定要出城。這當然不是他必須要出城的一個理由,之所以下定決心出城,是因爲他知道,那個人是高長風的徒弟,那個重創自己師父,讓他在生命最後的光陰裏,終日忍受被本源之傷蝕骨疼痛的那個人的徒弟。

正是因爲這樣,迦蘭纔要出城,他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他一直認這個道理,滄瀾傳授他劍道,將他培養到如今的高度,那他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相反的是,高長風對久洲說,幫自己殺了藍影便就兩清了授業恩情。這樣比起來,兩者之間的相差,不免讓人咋舌。

此時的碧落海上,剛剛結束戰鬥,當看到那一幕後,衆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那道沖天氣機在百丈在就已經向他們撲面而來。

人人臉上神情凝重,心中暗暗想道。“希望不是敵人。”

聽到外面安靜下來後,四姐弟從船艙中探出頭來看着外面的情況,當他們看到提槍的老者後,着實吃了一驚,因爲在他們的印象裏,老者從來沒有拿過武器,也從沒見他出手過。

看到四人喫驚的表情,老者收起長槍,走到船艙口。“小姐,少爺,你們沒事吧?”方纔海上的怪物頻頻掀起巨大浪潮,樓船也搖晃的厲害,老者怕眼前的四個年輕人在被這場波及中受傷,開口問道。

林若雪搖搖頭,回道。“我們還好。葉管家,現在外面安全了嗎?”

葉管家露出一絲爲難的神色,說道。“不好說。”

林若秋接話道。“葉管家,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管家遙望海面,看着向樓船飛掠而來的四名護衛,看着那個身形停在海上巋然不動的中年男人,說道。“不知是敵是友。”

林若秋和其他三人聽的雲裏霧裏,看着葉管家臉上爲難的神色,也沒有再追問。

隨後,就算是沒有武道根基的四人,也感受到一股強大壓力撲面而至,林若春當場半跪下去,其他三人臉色也極爲難看,那股無形的氣勢壓的他們臉色發白。葉管家見狀,連忙伸手運氣結下一道無形屏障爲四人抵禦那股氣機。同時也深皺眉頭,看着那道氣機傳來的方向。

片刻過後,在葉管家結下屏障的保護下,四人才緩了過來,臉色漸漸恢復正常。就在這時,不知道誰驚呼一聲,“來了!”

一時間所有人擡頭望去,看見那個原先在船上一言不發的中年男人對面幾十丈外的海面上站着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人。

“就是他麼?”葉管家低聲說道。

海面上,那個裹挾強大氣機而來的男人看着對面的那個人,開口問道。“你就是高長風的徒弟久洲?”

身穿赤服的男人一臉淡然,以同樣的口吻回了一句。“你就是滄瀾的徒弟迦蘭?”

迦蘭颯然一笑,說道。“我本以爲這一戰會在一天後,還想着快點趕路,看來,你比我還要心急。”

久洲嗤笑道。“那你可要對得起我不枉千里來找你。”

迦蘭道。“一樣。”

久洲漫不經心問道。“怎麼個打法?輸贏還是生死?”

迦蘭抽出問世劍,撫摸着劍身,說道。“我這些年悟出了許多劍,卻只有一劍最喜歡,奈何無人能讓我使出這一劍。就定一劍,如何?”

久洲笑道。“那好,就定一劍。”

海上的談話,船上的衆人並沒有聽清楚,只是看着那兩個人如談笑風生一般,然後又默默地鬆了口氣。傷勢穩定下來的四名護衛中,一人驚醒道。“娘嘞,那個人不會是迦蘭吧?”

其他幾人聽聞,也不由得懷疑,在這碧落海上,有這等實力的人,屬實不多啊,前些天聽說滄瀾海國的劍神要來大陸,如今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該碰上了,這麼說來,那個人就是迦蘭了。

滄瀾海國對大陸是否有敵意,這無人可知,但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機率不大。只是,那個和滄瀾劍神在談笑風生的男人又是何許人也?幾人心中又想着這個問題,隨後衆人目光落在了葉管家的身上。葉管家被他們看得心裏發毛,說道。“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林立夏說道。“不會吧葉管家,他不是你特別安排的嗎?”

“是啊是啊。”衆人一起附和道。

葉管家一臉無奈道。“不是我特別安排的,是執行宮那邊安排的,至於他的身份,我也不清楚。”

提到執行宮,衆人便噤聲了,因爲說起執行宮,他們就會想到那個殺神,隨後衆人再次把視線放在了海上。

久洲和迦蘭對峙了一會,迦蘭便開始出劍。迦蘭說道。“這一劍是我每日觀海時悟出的一劍,我取名爲隕落。不知這一劍,能不能破了你的一劍隔世?”

久洲笑意不減,說道。“試試看?”

話畢,兩人氣機同時綻放開來,海面再一次掀起大浪。迦蘭持劍,劍尖直指久洲,然後配劍脫手而去,帶着無數狂亂劍氣捲起百丈高的海浪直奔久洲。久洲看着那殺意沸騰的一劍,一手負後,一手向前攤開手心朝下。“起。”

只見身前海水如沸騰一般,隨後一把巨大水劍破海而出,彷彿要刺破天幕,久洲手心向前輕輕一推。“去。”

巨大水劍徑直倒了下來,朝着迦蘭飛去。兩把劍在兩人相隔的中心距離相撞,凌冽的劍氣朝四方席捲而去,海面上風起雲湧,宛如神仙打架。

水劍長十丈,在與隕落一劍相撞時被破去兩丈,但氣勢卻絲毫不減。兩把劍僵持不下,隕落一劍氣勢一盛再盛,再度破去水劍三丈劍身。迦蘭看着氣勢遠不如隕落一劍的水劍時,波瀾不驚的他也不由得神情凝重,久洲這一劍並不是一劍隔世,而且,他也沒有用劍只是出劍而已。莫非,他就這麼自信能用這算不得太上乘劍招的一劍來破掉自己的劍?難道這一劍暗藏玄機?迦蘭搖搖頭,只是覺得久洲太過於自信。他看着自己必勝的一劍,惋惜道。“實力還可以,心境不行。”

久洲一臉輕鬆寫意,並沒有關注兩劍的對峙。他看着搖頭低聲呢喃的迦蘭,也跟着搖頭說道。“劍可以,氣勢不夠。”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的思緒,此時兩人的中央,那把水劍只剩下了兩丈,方纔的巨響,正是迦蘭的那一劍又破去水劍的三丈劍身。隕落一劍開始乘勝追擊,劍尖刺破水劍,穿身而過,水劍化作水滴,灑落海面。就在迦蘭以爲戰鬥結束之時,那被擊破的水劍又重新匯聚,氣勢遠超當前。迦蘭瞪大眼睛,“怎麼會?!”

在經過長時間的對峙,隕落一劍的氣勢早已減去了六七分,水劍氣勢強盛,勝負已然明瞭。

問世劍被水劍擊飛,迦蘭腳尖輕點海面,接住佩劍,嘆息道。“我輸了。”

久洲卻搖頭說道。“這一劍你贏了,但,在劍道上你輸了。”

迦蘭釋然,開口問道。“你壓低了多少境界?”

久洲邪魅一笑。“你猜?”

迦蘭將問世劍歸鞘,拋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久洲饒有興致的看着遠去的迦蘭,放聲一笑,也隨之離去。

迦蘭最後說的是。“下次歸來之時,就是殺神隕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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