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火種

入冬後,冷空氣悄然而至,天氣轉涼,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吃了個飯,便回到了家中。

朋友在玩着電腦遊戲,我在百無聊賴的刷着手機。看着微信的家人羣中,舅舅發了一個視頻,點開一看,原來是侄女一週歲了在過生日。看着視頻,自己不禁想着時間過得真快啊,上次見面還不會走路的小娃娃現在已經一歲了。

無聊的點開遊戲玩了一局,日常慣例首局必輸,有點氣憤的關閉遊戲後卻收到了母親發來的微信。不是我所想像中的問我工作和日常,而是一個噩耗,“三外公去世了。”

看到這個消息,沒有特別難過,但是親人離世總會讓人傷感。回過神後想着,短短一個小時內,才刷到侄女週歲生日,然後又聽到三外公離世,心情百感交集。

三外公住在舅舅家旁邊,幾步路就能到,而舅舅也算是在照顧三外公,所以聽到這個消息,我纔會感嘆。

其實我對於三外公並不熟悉,也不親近,也沒什麼交集,對於他的印象也有些模糊。在我的最初印象中,他是一個身材比較瘦,微微佝僂,一頭白髮臉上長滿皺紋和白鬍子,愛抽菸老人。我對他不熟悉,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卻總能記得我的名字,和我們這些小輩的名字,甚至是更小一輩的。我叫他三外公,在我心中,可能就只是一個小輩對長輩的稱謂。或許是我忘了他,可他卻沒忘了我,也沒忘了我們。

小時候,過年的時候,每年初二就是去舅舅家拜年喫酒的日子。大姨二姨表姐和我家總會給三外公買一條煙,一箱牛奶或者一些補品,加上一個紅包。三外公比較沉默寡言,所以每年去拜年的時候,大姨夫和二姨夫都會和他聊聊天,我爸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所以他和三外公說的並不多,至少在我的印象裏是這樣。

基本上能見到三外公的時候也就只有過年,或者過節舅舅家叫親戚來家裏喫飯的時候。最後一次見三外公還是在上半年,那天去舅舅家喫飯,三外公坐在石墩上曬着太陽抽着煙,這次見到他,他已經嚴重駝背,走路開始巍巍顫顫了,身體也消瘦了許多,我和姐姐和他打過招呼,他也面帶笑容的說出了我們的名字,他還記得我們。

那是最後一次見面,那時的他已經九十了,我們都知道,他自己也清楚,到了這個年紀,在人間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親戚們會偶爾談起這個話題,但是人老了離世這是必然要發生的,我覺得長命百歲其實並不好,若是人生裏剩下的時光是在病痛中度過,那是一種折磨。能平靜祥和的離去,過完這一生,我覺得這是一件幸福的事,對於年老自然離去的人,他們並不是離去,而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享福了。

提到三外公我就會想起我外婆,我外婆是個心地善良特別不服老的人。小時候的農村交通不便利,公交車也只有在趕集的日子纔會來一趟,每次趕集,都會看到外婆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同時她也是一個喜歡折騰的人,每次趕集都不會落下,她是去趕集,也是去賣自己種的菜。

外婆種菜很有一套,她種的菜都長的特別好,不會出現“歪瓜裂棗”的情況,同時她也燒得一手好菜。在讀小學的時候,我們這些小輩一到週末放假就會去外婆家,那時的外婆住在大姨夫家裏,大姨夫和大姨在外地打工,外婆給他們看房子。

大姨夫家離學校遠,一到星期五下午上完課,我們幾個小夥子有單車的騎單車載人,年齡大點的就讓小的坐車自己和沒單車的走路,一路有說有笑。知道我們每個星期都來,外婆每次都會提前做好喫的,拿出自己不捨得喫的水果等着我們。

後來外婆回到了自己的家,也就是我三外公住的地方。三外公是在外婆去世後搬去的,舅舅掏了些錢裝修了一下,之前的房子已經不能住人了。

外婆搬回去後,我和外婆就有點疏遠了。因爲表哥和姐姐他們去了鎮上讀初中,而我還在讀小學,去的次數也就少了。那時,記憶最深的就是外婆家房子後面長着那棵柚子樹,很高,每年都會結很多柚子。每次我們都是拿着一根很長的竹竿把樹上的柚子捅下來,柚子並不甜,而且很酸,但是我們也就喫一點,主要是要柚子皮。外婆喜歡做一些醃製菜,比如酸菜,黴豆腐,辣椒豆子,柚子皮………

她每樣都會做很多,但她自己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她只是想多做些然後送給我們,因爲我們喜歡喫。外婆做的總會和別人做的味道不一樣,不是不好喫,而是比別人做的要好喫太多。時至今日,姐姐也總會說起外婆,她也經常唸叨我媽,問我媽爲什麼就是做不出外婆的那個味道。

後來我們畢業的畢業了,工作的工作了,那座老房子中,那棵柚子樹下,我們的身影也漸漸變少。雖然和外婆疏遠了,但我卻沒忘記外婆,可是外婆卻忘了我。好幾年前,大年初二拜年,我第一個快步走進外婆家中,給外婆拜完年後外婆看着我,問我媽“他是誰啊?”我媽告訴她我的名字,但外婆還是記不太起來。當時我真的很想哭,原因並不是外婆忘記了我,而是因爲歲月,那時候的我突然感到害怕,我怕光陰飛逝,我怕歲月將外婆和記憶中的柚子樹一併淹沒。

出來工作後的第二年,外婆去世了,我們匆匆從外地趕了回去,一路沉默無言。外婆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村上的小孩都是比較調皮的,喜歡在村子裏到處跑,也會去別人家裏“串門”,不管是誰,外婆都會拿出一些糖果和喫的給他們。

我永遠忘不了,在外婆去世的時候,天降大雨,全村人流淚,下葬的那天,陽光明媚,全村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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