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大的力量源於內心——舒生讀《論語》第一百五十八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發表以後,有人曾創造了一本《百人駁相對論》,網羅了一批所謂名流對這一理論進行聲勢浩大的反駁。可是愛因斯坦自信自己的理論必然會取得勝利,對反駁不屑一顧,他說:“如果我的理論是錯的,一個反駁就夠了,一百個零加起來還是零。”他堅定了必勝的信念,堅持研究,終於使“相對論”成爲 20世紀的偉大理論,舉世矚目。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德,指的是道德,周代的道德傳統。桓魋,(魋,讀音同魋),是宋國的司馬向魋,因爲是宋桓公的後代,所以又叫桓魋。掌宋國兵權,又是宋景公的男寵,在宋國權勢很大。桓魋的弟弟司馬牛,是孔子的弟子。孔子離開衛國後,周遊各國,尋找機會。因爲司馬牛的關係,到了宋國。桓魋因爲擔心孔子威脅到自己的權位,想要殺死孔子。

這一段的背景,在《史記》中有記載,“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就是說,孔子從衛國到了曹國,又從曹國到了宋國。在宋國,和弟子們在一棵大樹下講課習禮。桓魋派人去殺他,沒找到,把那棵樹伐了。弟子們非常擔心害怕,孔子就安慰他們,人的死生禍福皆繫於天,若天無意於我,必不會給我如此之德。既生我德,便是天命,桓魋能奈我何!不過,說歸說,孔子還是和弟子們喬裝打扮,連夜離開了宋國。

桓魋爲什麼要殺孔子呢,他在宋國是驕奢淫逸,無法無天,孔子來搞他那一套,首先就是君臣父子,就會限制他的權力。所以他和孔子勢不兩立,一定要把孔子攆走。攆走就攆走,何至於要殺掉那麼狠呢?還有一個背景,孔子在宋國,可以說是敏感詞。孔子的六世祖孔父嘉,是宋國司馬,執政掌權的。在宋國另一個大夫華督發動的政變中,和宋煬公一起先後被殺。孔家就跑掉了一個,孔防叔,逃到魯國,是孔子的曾祖父。所以孔子家世,本是宋國貴族,和宋景公、桓魋等,實際上是同族。

孔子的先祖孔父嘉的被殺,有不得人心的一面,因爲他和宋煬公一起,連連征戰,十年打了十一仗,百姓苦不堪言,華督就是以此爲號召發動兵變的,甚至殺了國君,迎立公子馮。但是,華督殺孔父嘉的初心,實際上是爲了得到他美貌的妻子,這也是人盡皆知的,孔父嘉有冤情。如果孔子在宋國執政,他就有重掌權柄的資格,也有重新走向權力中心的可能,所以桓魋才那麼怕他回到宋國,這便是這句話背後的原因和背景。

張居正講解說,天命不可以不安,人事也不可以不盡。知禍而避,是明哲保身。以義安命,是樂天之仁。這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不能說自己內心不害怕,面對危險就不躲避。該躲避還是要躲避,但從容不迫,不搞的那麼誠惶誠恐。

這句話便帶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文化道德自信和使命責任。前面孔子講的虛懷若谷、不恥下問是一種謙虛、也是一種自信,這裏講不畏強權、不懼危險,有是一種自信。孔子厄於匡的時候,說過一句類似的話:“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這句話比針對桓魋說的更加直白,爲什麼這些壞人不能把我怎麼樣,因爲我承載着文化的使命,老天只要不想讓文脈截斷,就不會讓我死於壞人之手。

這是何等的自信和無畏,正是因爲有這樣的自信,孔子面對危難泰然處之,並且相信桓魋、匡人等不能加害於自己。“文不在茲乎”說的文化自信,“天生德於予”是道德自信。

直至近代,在國破家亡之時,這樣的自信猶如黑暗中那一束不滅的光,煥發出一個古老文明不屈的頑強,以咬牙的堅忍彰顯出倔強的自信。1941年日本軍隊襲入香港,梁漱溟九死一生逃脫虎口抵達國統區以後,在給兒子的信中寫道:“前人云: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此正是我一生的使命。《人心與人生》等三本書要寫成,我乃可以死得,現在則不能死。又今後的中國大局以至建國工作,亦正需要我,我不能死。我若死,天地將爲之變色,歷史將爲之改轍,那是不可想象底,萬不會有的事。”這話遭到當時不少人的批評。梁漱溟說:狂則有之,瘋則未也。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他最後一部著作《人心與人生》問世,依然相信“我的著作將爲世界文化開新紀元。爲期不在遠,不出數十年也……”

學問能夠開闊胸襟,智慧可以減小壓力,一個對自己的選擇與品格充滿信心的人,絕不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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