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遠的青春【中學閃憶錄】

陳校草本名陳勝,自照鏡子,常覺潘安樣貌不過如此,遂自名校草。

可惜對他這個名字認可的,除了本班的胖丫,二班的黑妞,餘者,再無一人。

陳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夜半,常獨自登上教學樓樓頂,望天長嘯,裝如孤狼。

陳勝也不是說沒有朋友,相反,朋友很多。只是他的朋友沒有喜歡叫他校草的,都稱呼他禿子。

他的閨中密友萬里命還曾撰文一篇《禿子不禿二三事》,發於校刊。

被班主任贊爲千古奇文。

陳勝其實不禿,說實話,他的頭髮反而比大多數人都濃密,黑而堅硬,裝若鐵絲。

我和陳勝那時候,也算好友,所以對他還算了解。

陳勝有三大愛好!

抽菸,喝酒,燙頭。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真實三大愛好是:

喫棒棒糖,喫棒棒糖,喫棒棒糖。

你見他的時候,他的嘴裏永遠都是含着棒棒糖。

他的口袋裏永遠都是鼓鼓囊囊的,沒錯,裝的是棒棒糖。

他喫棒棒糖的時候,右手大概率也是不停活動的,在棒棒糖糖把上搓弄。

以至於右手看起來有些脫皮。

國人的想象能力一般都很豐富,看到他左手完好,右手脫皮,大多數人就懷疑他會腎虛。

班主任更是找他談過一次話,勸他把思想重點放到學習上。

陳勝爲此,很是懊惱了一段時間,只是,右手,還是改不了脫皮。

胖丫也找陳勝委婉的表達過,表示可以幫忙治療他的右手。

陳勝明白胖丫的意思,但他不喜歡胖丫,也就懶得和胖丫解釋,只把胖丫轟走了事。

陳勝有自己喜歡的人。

他喜歡的人是班長趙海霞。

春天的陽光溫暖的就像情人的手,照在人身上,讓人懶洋洋的,只想大睡一場。

學生們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個個眯着眼睛,享受陽光的沐浴。

在上課鈴沒有響起,老師沒有出現之前,沒有一個人願意早一秒鑽進教室。

“”娘希匹!都他媽在這曬殼呢?給老子滾進教室!”

是班主任出現了。

曬殼的同學立刻像澆了冷水一般,迅速從銷魂狀態覺醒,一個個倉皇逃進教室。

我跟在班主任身後,暗暗好笑。

我是給班主任拿講課課件的,這是班主任指派給我的任務。每次上課前二十分鐘要到他的辦公室報道,然後拿上他的課件,跟在他的身後,走到教室放到講臺上,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班主任是個講究人,比如我拿課件,永遠不能走到他的前面,我到他的辦公室永遠不能早於二十分鐘或晚於二十分鐘。

這是規矩。

文化人都得有規矩。

我知道這是班主任在培養我的良好習慣,是爲我好。

所以每次拿課件都是很開心的樣子。

班主任對我的表現也很滿意,當然,學習上除外。

但今天有些例外,班主任把曬殼的同學轟進了教室,自己也鐵青着臉走進了教室。

我趕緊從班主任身後小步跑上講臺,整整齊齊將課件擺好,然後再轉身對班主任彎腰九十度鞠躬一禮,再轉身,打算走回自己的座位。

每次,我都是這樣操作,每次班主任都是一副孺子可教也 的眼神目送我走下講臺。

但是這次班主任不一樣了,在我轉身要走下講臺的時候,班主任怒喝了一聲:“站住”。

我一個激靈,趕緊站好。

“你每次放下課件,都對我彎腰行禮,弔唁我麼?,是盼我早死呢?我還不到死的時候!幹嘛那麼着急?”

我嚇壞了,心說班主任今天是被曬殼的同學們氣壞了吧,氣沒處灑,朝我來了。

剛想解釋點什麼,班主任擺擺手,又開啓了另外一個訓話話題。

“班長趙海峽兩天沒來學校了上課了,你知道嗎?”

我說我知道啊!

可是這和我好像沒什麼關係吧!

“混賬”!

班主任怒不可遏。

“你是我非常看重的一個學生,我經常對你言傳身教,比如,課件我讓別的同學拿過嗎?我家的垃圾我讓別的同學倒過嗎?我的衣服我讓別的同學洗過嗎?這些歷練都單獨給了你,足見我對你的偏愛和重視,我常常教育你們,做人要懂得感恩,我不指望你感恩,但你起碼要懂得急老師所急,想老師所想把。”

我想想的確是這麼回事,就點頭稱是。

班主任臉色稍見緩和,嘆了口氣道:“給你一天時間,去將班長趙海峽同學叫來學校,趙海峽學習是咱班前幾名,老師要靠他爭光的懂嗎?

如果叫不來,你也別來學校了,自己找棵歪脖樹,該幹嘛幹嘛去。”

我聽懂了班主任的前半句,後半句沒咋聽明白,找棵歪脖樹能幹嘛?砍了做柴燒嗎?

也不敢多問,就點頭應承了下來。

在我將要走出教室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老師,張帥帥同學腦子不大好,萬一走丟了咋辦?我和他一塊去吧?”

我靠,哪個缺德冒煙的說我腦子不好使。

我定睛細瞅,發現說話的是陳勝。

我心裏暗罵:“你腦子纔不好使,你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腦子都不好使。”

班主任斜着眼看了看陳勝,然後從嘴裏吼出一句話:“想去趕緊滾。”

不上課的感覺其實挺好。

天很藍,雲很輕,風很柔。

我和陳勝各自騎了一輛自行車,一路向楊大莊進發。

春天的田野生氣勃勃,一如我們那時候的年紀。

路邊的野花搖曳着身軀,不願一生最嬌媚的時光被春天忽略。

那些歡快的各種鳥鳴,似乎都在訴說着生活的美好。

然而,我們美好的心情在路過一個美女的時候,被無情的擊碎了。

剛看到那美女的時候,陳勝哈喇子都溜了出來。

美女在我們前面不遠處走着,背對着我們。

腰很細,腿很長,屁股一扭一扭的,無限風情。

陳勝的天性瞬間釋放。

這廝將自行車蹬得飛快,加速追了上去。

在越過美女的一瞬間,陳勝兩手鬆開車把,將手指頭放進嘴裏,吹出了一聲響亮而騷逼的口哨。

然後,擺出一副自認很帥的動作,轉頭看向美女。

“小妹妹,要不要搭車?”

然而下一刻,這廝臉上的騷浪賤瞬間化作驚駭欲絕。轟轟烈烈人仰車翻的栽進了路邊的溝裏。

我還沒有趕到近前,陳勝又用極快的速度從溝裏爬了出來,扶起自行車,疾走幾步,一躍而上,逃也似的騎着自行車跑了。

那美女有些愣神,然後回過味來,一路狂追,邊追邊喊:“小弟弟,你撩了姐姐,你得負責啊!”

他越喊陳勝跑得越快!

我靠,這什麼情況!

我也加速追了上去,然後回頭看向美女,這一看,我差點魂飛魄散。

這女的簡直和班主任長得一模一樣。不對,比班主任還難看。


“鬼呀!”

我大喊一聲,也倉皇逃走。



終於到了楊大莊,班長趙海霞的家就在楊大莊。

我倆下了自行車後卻面面相覷。

楊大莊村子很大,哪一家是趙海霞家,我倆誰也不知道。

找個人問問吧。

村口有幾個小孩在玩泥巴。

我就走了過去。

“小弟弟,哥哥給你打聽個人,哪一家是趙海霞家?”

爲首一個小男孩直起身子,用泥手擦了一把鼻涕,在衣服上蹭了蹭,翻着眼看我:“我知道,就不告訴你。”

這什麼小孩啊!

我剛想嚇唬他一番,陳勝走過來一把將我推開了。

“張同學,問人不是這麼問的,學着點,看我的!”

陳勝一副高人風範:“問人,你首先得讓他們消除對你的敵意,如何消除敵意,最好的辦法就是融入他們,和他們打爲一片。”

陳勝一邊說,一邊蹲下,伸手玩起了地上的泥巴。

幾個玩泥巴的小孩眼睛頓時亮了。

和我說話的小男孩表情立馬不一樣了,笑嘻嘻道:“哥哥,你也會玩泥巴,”

陳勝也學他的樣子,笑嘻嘻點頭。

小男孩樂了:“哥哥,我們都把泥巴塗到臉上,你也塗一點吧。”

陳勝點頭,抓起泥巴就往臉上抹。

問個路,這麼拼嗎?看到他們玩的不亦樂乎,我有點無語。

陳勝手大,完了幾下,泥巴有點幹了。

小男孩站起身子,掏出小雞雞,一泡尿朝泥巴撒了過去。

邊撒邊對陳勝說,“哥哥,你人大,尿一定多,你也撒吧,我們能多玩一會。”

陳勝臉刷的黑了,路也不問了,站起身就走。

我忍住笑,追上陳勝,勸道:“童子尿,辟邪。”

“滾!”

陳勝瞪了我一眼,走的更急。

走了一陣,陳勝就看開了,不得不說,這廝的心理素質很強大。

只是我們在楊大莊村轉了半天,除了那幾個小孩,一個人也沒看到,不知道是不是都去地裏幹活了。

我倆有些泄氣。

等轉夠一圈,依然沒有看到人,我倆只好重新回到村頭。

那幾個小孩依然吸溜着鼻涕在玩泥巴,不同的是傍邊多了一個人。

是個小媳婦,打扮的很時髦,身邊跟了一隻大白狗。

大白狗看到我們,齜牙咧嘴的衝我們咬。

小媳婦朝狗呵斥了一聲,大白狗乖乖的蹲在地上,不出聲了。

“好漂亮的狗!”

陳勝看見狗,似乎就忘了女人,竟然目不轉睛的看那狗,嘴裏讚歎連連。狗旁邊那時髦的小媳婦他竟看也不看一眼。

這讓我對他不僅有些刮目相看。

當然,我們沒有忘了正事。

這時髦小媳婦應該比那幾個頑童強吧,問個路應該會回答的。

我走過去,很禮貌的問道:“姐姐,問個路......”

我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小媳婦兩手叉腰,瞪着眼道:“誰是你姐姐?你們男人爲什麼見到女人就想方設法的搭訕?看你年紀輕輕,爲什麼不學點好的?”

這都什麼啊!

是這村子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

陳勝又走上來一把將我推開,低聲道:

“在學校我就說你腦子不好使,現在承認了吧!剛纔就和你說過,問人,得先套近乎。”

我翻翻白眼,不想說他玩泥巴的事,就退到一邊,看他表演。

陳勝低頭哈腰對着時髦小媳婦笑了笑,小媳婦混身打了個冷戰,不適的皺了皺眉頭。

陳勝只裝沒看見,繼續猥瑣的笑道:“美女,你家的狗咬人不?”

小媳婦不冷不熱的道:“我家狗老師着呢,從來不咬人。”


陳勝放心的在狗面前蹲下,

“這狗好漂亮啊!”

一邊說,一邊去摸狗頭。

“汪!”

大白狗瞬間炸毛了,一口咬在陳勝的袖子上。

陳勝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套近乎了,怒道:“你怎麼騙人?你不是說你家狗不咬人嗎?”

“是啊!我家狗是不咬人啊!這白狗又不是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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