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颱風來了


芳華的日記徵文 【人在旅途】徵文主題

梅花歡喜漫天雪,梅雪的名字就是由這句詩而來。梅雪卻是出生在冬天沒有雪的南方海濱城市,對雪的認知也是每年回爸爸老家過年纔有了體驗。晶瑩的雪花飄飄灑灑,一夜過後,就可以看到樹枝上、房檐上的厚厚一層雪,像棉被,像棉花,像童話。

人們都說梅雪爸爸,到底是文人,兩個孩子的名字起得這麼有詩意,梅雪的弟弟叫梅雨。

梅雪的媽媽是本省人,受當地傳統的影響,很是重男輕女,若不是梅雪爸爸暗中斡旋,梅雪幼年時琴棋書畫的陶冶機會就都溜走了。

上了大學後,因爲一直不滿意生物專業,梅雪一會告訴媽媽,做實驗的時候燒杯倒了,白色褲子燒了一個洞;一會又打電話給爸爸,說是硫酸濺到了春裝上。

媽媽總是認爲她在撒嬌,想着上個大學,畢業後回到自己家的服裝店或廠子上班,什麼專業不專業的,對梅雪的訴求不予理睬。

爸爸聽到心裏去了,想辦法給梅雪換到她自己想學的建築設計專業。雖然最終學校答應了,但必須是大二讀完轉系,從建築系的大一讀起。爸爸勸梅雪了:

“建築設計要學5年,加上你現在已經讀了兩年,一個本科讀7年,划算嗎?還不如再修一個專業,研究生時換到這個專業。”

梅雪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就答應了。

生物專業要做實驗,第二學位的課程就不能再修有實驗的科目,所以梅雪選了金融相關的專業。爲了緩解同時攻克兩個專業的壓力,最後一年的衝刺階段,梅雪在校區裏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教師公寓。

改革開放最早搶佔先機的這個省份,富起來了一大批人。這些人中,要麼城中村改造,一套私房換成幾套商品房,要麼開店辦廠,產品銷往還沒有醒過瞌睡的中部地區或北方。所以,這邊的學生都不願意出去,只願意在本省讀大學。

有的學生仗着家族企業不愁就業,學校裏的學習也是得過且過,老師看着痛心不已:

"你這樣子,我真替你着急,你出去以後怎麼辦吶?"

你猜人家怎麼回答:"老師,我家在S市房子都是8套,一套的租金一個月就是2、3萬,您替我着急,我倒是替您發愁啊。"

把老師說得啞口無言,只有掉頭走人。

還有的學生說他炫富也談不上,但就愛開着高檔轎車在學校裏穿行,招搖過市。輔導員很是不以爲然,勸說道:

“你能不能低調點,換個普通車開開?”

週末,學生從家裏回來,向輔導員報到:

"老師,我按您的要求,把車換了。"

輔導員一看,一百多萬的換成了70多萬的,暈,無語得轉身走進辦公室。

梅雪卻是富二代裏的反骨,她對媽媽吆五喝六的買賣不感興趣,對爸爸的廠子只有管理這塊還有意願和爸爸談一談。

她一直不能理解,爸爸一個文人,爲什麼要丟掉大學老師這個令人尊敬的職業,辭職下海。她常常和弟弟梅雨搶爸爸的書房,只要搶佔成功,在爸爸書架上的一通橫掃,可以讓她高興一個月。

每次春節回爸爸老家,梅雪都要到表姐上的中學去玩。表姐學校培養出的多名外交官和在聯合國工作的官員,給梅雪印象頗深。

特別是,走進他們學校的大門,走在兩邊操場到達教室的筆直通道,遠遠就能看見教學樓懸掛的兩排大字——我們從這裏走向世界,我們從這裏走向未來。

初次看見,梅雪的心爲之一顫,是一種被什麼敲醒、有一種萌芽在心裏生長的悸動。上了大學後,她終於明白,她要的生活不是媽媽所希望的,她要讀研,她要出國讀研,她想做學問,而不是經商。

冬去春又來,並未隨着冬天走遠的春景,在春的季節裏,更是添綠又添色,玫瑰紅的雞蛋花,粉紅的夾竹桃,黃色的扶桑花,爭奇鬥豔,添姿又添彩 。

梅雪開車行駛在兩旁開滿鮮花的道路上,視野所及,看書疲勞的眼睛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車子倒進公寓的停車位後,梅雪發現隨身的購物袋落在房間裏了,散落在後車座位上的牙膏、餐巾紙等小物件就只有以一提捲筒紙做墊子把它們放在上面,兩手抱着往樓上搬運這些超市買來的物品。

樓道的兩扇門只開了一邊,梅雪側身進去時,斜度不夠,衣袖掛在了關閉着的那扇門的鎖鉤上,捲筒紙上的小物件稀里嘩啦的撒了一地,正猶豫着放下捲筒紙彎腰撿東西,一聲:

"你別動,我來幫你撿。"

就見一位1.8米高個的英俊男孩,一步跨到梅雪掉的東西的腳底邊,把地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放到梅雪端着的捲筒紙上,並接過捲筒紙說:

"我幫你拿上去吧。"口氣不容置疑。

他讓梅雪在樓梯的前面走,他像個跟班一樣的仰望着。到了二樓,梅雪打開房門,男孩把卷筒紙交到梅雪手上:

"我住5樓,和你一個戶型的,我叫蕭山。"

說完這些,蕭山的眼神在梅雪的臉上停留了一會,才說“再見”,轉身走向樓梯。

剩下梅雪一個人站在屋子的客廳裏,抱着捲筒紙發呆,等她從那雙灼熱的目光裏回過神來,纔將捲筒紙放在茶几上,收拾好那些牙膏等零碎東西。

GRE的考試成績下來後,梅雪着手申請美國那邊的學校,並準備第二個學士學位的論文答辯。

已經深夜12點,高高的椰樹像一個瞭望的哨兵,細心地觀察着藍色天幕下的些微變化。

凌晨2點的時候起風了,風聲鶴唳,像哨子一樣長長的嗚咽讓人有些心神恍惚,“我叫蕭山”,那個好聽的聲音,此刻在梅雪心中泛起,形成迴響,蓋過了風的呼嘯,梅雪下意識地只讓這個聲音一遍一遍溫馨地劃過心頭,這才安然睡下。

“嗚······”,“轟······”,一陣緊似一陣的風在門窗的縫隙裏發出敲擊的聲響,迷糊中的梅雪被吵吵得不能繼續貪睡,看看亮光已經穿透進了窗簾,只得起牀。

按照平時的習慣,梅雪打開電視,邊洗漱,邊聽新聞,卻被“黃色預警、颱風”這幾個詞灌滿耳朵。梅雪含着滿口的牙膏泡沫,跑出衛生間,站在客廳的電視機前,原來預警裏說的是,明後天,“百鳥”颱風將從此地登陸。

這下輪到梅雪不淡定了。小時候,經歷過一次颱風,梅雪快速反應——“囤積食品”。她匆忙收拾穿戴好,草草吃了幾塊餅乾,喝了一杯速溶牛奶,對着鏡子輕輕地描了下眉,塗抹了淡淡的口紅,拿上車鑰匙,蹬蹬蹬地快速下樓,開着車奔向超市 。

推着購物車,梅雪把方便麪,速凍餃子,餅乾,牛奶,瓜子,花生······凡是想喫的都往車裏裝,超市的三個購物袋裝得滿滿的,放在了後車座位上。

關上車門時,只覺得風從耳邊劃拉而過,從車尾繞過到左邊駕駛座位時,感覺人都要被風挾持吹倒,梅雪趕緊發動車子起步上路。

從學校的南門進去後,梅雪逆風開到了通往教師公寓的棕櫚路上,嗚咽似叫囂的風透過緊閉的車窗像要翻飛進來,油門踩到了底,車速卻起不來,感覺阻力特別大。

梅雪想着,如果不睬油門會是一個什麼情況?但她不敢輕易改變操作,卻在剎那間感到車子停頓了一下,旋即被強大的風速把車子從靠右邊的車道“嗖”地吹到了左邊的車道,又迅速地吹得調轉了車頭,在轉頭的一瞬,右前輪車胎碰到了馬路牙子上,風速加上碰撞後的反作用力,車子朝着左邊傾斜翻到,成了一個車頂朝下,四個車輪朝天的奇怪樣子。

梅雪只覺得身子被安全帶綁着,動彈不得。頭朝地面倒着看上去,後排座位上的三大袋食品撒的滿車廂都是,像是在太空艙裏飄浮,一絲絕望襲上心頭。

眩暈之時,梅雪恍惚又覺着車子在被搬動,搖晃之間,她的頭又朝上、腳朝下,車子擺正了;恐慌之時,聽到左邊有敲車窗玻璃的聲音,她驚魂未定地朝車窗望出去,一張熟悉的臉正急切地望着她,嘴巴不停地說着什麼,蕭山,是蕭山。

梅雪的情緒一下穩定下來,她把左手邊的車門鎖總開關按下,蕭山快速繞車頭打開右車門進去,告訴梅雪:

"你坐在車裏不動,我讓他們把車推到避風的地方。"

5、6個人又像前幾分鐘的時候一樣,被蕭山招呼攏來,在蕭山的指揮下把車推到了食堂的那面高大的牆體下。

謝過大家之後,蕭山拉開左邊車門,幫梅雪解開安全帶,牽着她的手邁出車門,鎖上車子,擁着梅雪,提着她購買的三袋食品,迎着呼呼吼叫的大風走向教師公寓。

上到二樓,蕭山等梅雪開開房門後說:"你收拾一下換洗的衣服,到我的房子裏去吧,你的樓層太低,恐風雨太大的時候,你會害怕。"

一番體貼的話語,讓剛剛經歷翻車驚嚇的梅雪一下哽咽着哭了起來,蕭山將梅雪輕輕擁進懷裏,柔聲說道,"沒事的,有我呢。"

梅雪拎着自己的衣服,蕭山應梅雪的要求,把車裏收拾好的三袋食品也拎到了5樓。

進到蕭山的一室一廳的房間,屋子收拾得幹靜整潔,看着很順眼,這是梅雪沒有想到的。一個男生住的地方一點也不邋遢,這讓梅雪對這個並不瞭解的男孩更增添一些好感,蕭山隨即把梅雪領到臥室:

"這幾天你就住這裏,我睡客廳。"

細心的蕭山,把自己的牀單被子鋪到沙發上,讓梅雪用櫃子裏乾淨的,這份體貼,讓梅雪再一次感動。

晚上,躺在牀上的梅雪,聽着窗外狂風大作,樹被吹得折斷發出的吱吱嘎嘎的響聲,一陣緊似一陣的風的哨子音,雖有恐怖的感覺,但客廳蕭山的存在,讓梅雪突然感到有種溫暖的依靠,她沒有了一絲的害怕,在轟轟然的風聲中安靜地睡去。

早上起來,但看窗外,已成一片澤國,梅雪緊張地打開臥室的門,坐在沙發上的蕭山起身對梅雪說:

“颱風已經造成災害。”

他們從客廳通往陽臺的門望出去,停在車道上的汽車已經被海水淹到了車窗玻璃處,小轎車直接沒頂,梅雪再一次體會到了蕭山帶她住到5樓的良苦用心。

被蕭山用密封條加固了的門窗,雨水滲透到屋子裏不多,只有風的敲打聲依然劇烈。梅雪拿出兩袋牛奶,幾包餅乾,還有方便麪讓蕭山挑選。

慢慢的交談中,梅雪才知道,蕭山是剛分配來的生物學院的老師,家是本省的。

聽說梅雪修了兩個學士學位,還在申請美國學校的碩士,特別是知道了梅雪的家庭情況,她還能這樣的學習,考研,出國,他除了對梅雪刮目相看,更覺得對這個秀氣、漂亮的姑娘一見鍾情是一種多麼正確和自然的情愫。

梅雪聽說蕭山也在申請到美國讀博,瞬時眼睛放亮,禁不住脫口而出:

“如果都能成功,那該多好。”

狂吼的風,張狂的雨,讓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讓很多設施遭到破壞,讓多年的樹木連根拔起,鬧夠了,風雨的態勢終成強弩之末。

梅雪看着外面沒頂的汽車漸漸露出“尊容”,想着自己的汽車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她想先回2樓的房子看一看,蕭山欣然和梅雪一同前往。

當梅雪用鑰匙打開自己房子的防盜門時,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都驚呆了,地上成了“淺水灣",牆上的掛畫,餐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甩到地上,一片狼藉,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沙發前的茶几位移到了衛生間裏······

棕櫚路上,椰樹倔強地挺直身板,樹葉仍隨風朝着一個方向;河邊的柳樹,難覓婀娜的枝條,只有倦容難掩的樹幹兀自向天呆望;坦露的河裏,氾濫之勢下,飄浮着尋找熱能而無所適從的魚;地勢最高的食堂,情況沒有那麼慘烈,梅雪的車子水漬印跡只在車輪胎的一半,但被大風吹斷的樹幹、枝杈把車子劃得到處是印痕,前窗玻璃也有一處破碎。

災後的自救,蕭山又成了得力的戰將。他們先是將車子送到4S店,接着整治“淺水灣”,當一切收拾得恢復原貌後,兩人終於在直起腰的一瞬間相視一笑。

蕭山愛戀的目光,讓這幾天經歷種種擔驚受怕和各種關懷溫暖的梅雪,一下失去自控,淚水漣漣地撲到蕭山的懷裏,兩顆年輕的心終於向對方敞開,彼此獻出了自己深情的初吻。

唯有相思似春色。分在兩地和各自父母同過春節的梅雪和蕭山,經不住時間的煎熬,約好初八返回教師公寓。

當梅雪像往常一樣打開郵箱時,一份發自美國的郵件,讓梅雪興奮不已,她收到申請學校的offer了,蕭山給了梅雪一個熱烈的擁抱,激情澎湃:

“我的眼光沒有錯,你是最棒的。”

情人節到了,蕭山送給梅雪的99朵玫瑰,讓整個屋子花香四溢。蕭山若有所思的在梅雪的電腦上打開他自己的郵箱,新收到的郵件讓蕭山眼睛放光,這個offer來得太是時候了,蕭山溫柔地捧住梅雪的臉,喃喃自語:

“不要問爲什麼。”給了梅雪一個長長的吻。

誰說風過無痕?肆虐的颱風吹皺了海水的頹喪,卻塑成了愛情這般美好的模樣,似那山澗一泓清泉,流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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