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鄉情027】南門口拆遷記

(一)百家離別宴

2018年6月24日這一天,小城的南門口外的場地上,上百家街坊鄰居們擺起了聲勢浩大的百家宴,場面十分熱鬧,引來了電視臺的跟蹤報道。

各家各戶出一道菜,擺上餐桌椅,圍坐在一起,竟是擺上了十來桌宴席。

這個盛大的百家宴,與那些慶祝宴會不同,不是爲了某個喜慶的事情而祝賀,而是一場離別宴,也就是俗話說的“散夥飯”,雖然也都在高高興興地喫着聊着,但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絲絲的傷感在緩緩流淌。

在宴席上,老街坊們聊着南門口居住的歷史,有的在民國時期就搬來了,也有的後來才住過來。聊着他們的房子當初是如何的破舊,如今幾乎都是小樓林立。聊着他們的生活是如何由貧窮,發展到現在的富裕舒適……每個人都在追憶着當年,讚歎着現在的美好生活,期待着更加燦爛的未來。

然而,當他們拉着彼此的手詢問現在搬去了哪裏時,語氣中透露着濃濃的不捨。他們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將彼此的聯繫方式留下,他們組建了南門口老街坊微信羣,他們拍下一張張照片存於手機,記錄着此時的容顏。他們希望通過這樣那樣的方式瞭解彼此的近況,從此不要相忘於江湖。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的宴席接近了尾聲,桌上只剩下殘羹冷炙,酒水也早已喝完,可是人們卻久久不願離席散去,留戀着席間的溫情,只願離別的時刻遲些再遲些。

每個人都捨不得離開南門口,這裏是他們的故土,是幾輩人生活的地方;這裏承載着他們從小到大,甚至到老的所有記憶;這裏有熟悉的街道,難忘的鄰居,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他們就像自己的親人,甚至比親人還親。

可是,他們都不得不搬離南門口了,這次的百家離別宴是街坊鄰居們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喫完這頓“散夥飯”,大家從此各奔東西,相遇太難,相見更是不易。

(二)南門口昔日景象

出嫁到南門口後,我慢慢適應了這裏的生活方式,也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它儼然成爲了我的第二故鄉。這裏的民風樸實,誰家有什麼事總能叫上一堆人幫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總能傳遍各家各戶。

誰家有醃白蘿蔔什麼的,送點鄰居當個下酒菜。喫飯的時候端着碗,串個門,到鄰家夾點小菜,也是歡迎的。在院子裏擺上桌椅,幾個鄰居就能曬着太陽聊上一下午,或者撲克象棋一擺,玩得不亦樂乎。

我家斜對面是小城裏最著名的廟宇之一——文廟,這裏供奉的是孔子及其出名的十幾個弟子。孔子是聖人,在這裏被稱爲文曲星下凡,所以“文廟”由此得名。最古老的當屬文廟的牌樓,據說是北宋時建造的。

這裏平時就像是一個公園,人們可以隨意參觀,沒有道人僧人,沒有香火,園子裏時常有老人們組隊打太極。而我喜歡在冬日的午後,拿着一本書閒坐於石凳上,享受廟裏的寧靜。

第一次參加文廟的祈禱活動是剛來這裏的除夕夜,當凌晨的鐘聲敲響,宣佈着新的一年的到來,門外鞭炮聲、煙花聲早已響徹雲霄,穿戴整齊的我們走出家門來到文廟。

平時安安靜靜沒什麼人的文廟,此時已經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周圍街區的人們或更遠的人們早已來到了這裏,有帶黃紙檀香的,有拉着小孩的,我們都向孔子的主廟湧去。

來到這裏的或祈禱家人平安健康,但更多的是父母爲孩子祈禱學業有成。但對於南門口的人們來說,除夕夜來文廟祈福已經成爲了一種習俗,一種不能丟失的儀式。

南門口最熱鬧的地方當屬菜市場,每天早上菜市場周圍的早餐店早已開門營業,菜市場內外人來人往,許多小農戶將自家種的新鮮蔬菜擺放在街道兩旁,他們將辛苦的勞作換成了一塊兩塊。

吆喝聲,討價還價聲,熟人間的招呼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早早的在這裏響起,直到中午才慢慢平靜下來。

文廟寧靜,菜市場熱鬧,這一靜一動的兩地,又時而熱鬧時而安靜,構成了南門口獨特的風景。

(三)南門口拆遷記

聽說南門口要拆遷後,老爸一直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老爸一家算是最早在此定居的吧,他熟悉這裏的一磚一瓦,各家各戶,還有每條小巷。他在這裏出生,在這裏成長,如今老了卻要離開這片熟悉的土地,不管是誰都會難以割捨。

可是政府的批文在2018年1月下來了,“棚戶區改造”的宣傳橫幅已經拉起,以文廟爲中心,以浠河兩岸爲帶,建文廟公園。這裏將不再有居民樓,而是人們休閒娛樂的場所。

拆遷工作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着,登記造冊、丈量土地,終於在5月到了簽字畫押同意搬遷的時候了。老爸拿起那一摞文件,翻到最後,手中的筆遲疑着卻最終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沒多久,南門口的大部分住戶都簽下了同意書,他們都積極響應政府的號召,希望南門口變得越來越好。

接下來慢慢有些住戶開始搬走了,每天都有載滿行李的車輛從我家門前走過。老爸與街坊們打着招呼,“要走了呀,常聯繫啊。”然後笑着與他們揮手告別,看着車輛緩緩駛向未知的遠方。

而我家也在收拾整理打包東西,卻遲遲沒有搬家的跡象,直到最後期限6月25日的前三天才叫來搬家車,將所有東西一股腦搬到了新家。

也就在這一天,老爸作爲發起人之一,決定將南門口所有早已各奔東西的街坊鄰居們最後一次聚在一起,於第二天在南門口外的空場上舉行一場百家宴。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當重逢的老街坊們見到彼此時,他們喜不自禁,他們熱淚盈眶,他們將宴會的熱鬧持續很久,久久不願離開。

(五)今日南門口

我家老房子被拆的那天,老爸特意前去觀看,挖土機一鏟子下去,“轟”的一聲,房屋就這樣倒塌了。承載着老爸一輩子記憶的房屋,迴歸了塵土。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老爸跟我們描述房屋倒塌的場景時,語氣中滿含着沉重。

歲月給他開了個玩笑,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將他的頭髮染成雪白,卻又讓他在晚年時背井離鄉。

如今老廟周圍還在建設中,還沒有完工,昔日的南門口景象已經成了歷史,也許“南門口”這個地名也會載入史冊,但故土依然在。當浩大的工程建設完成時,當南門口的街坊們歸來時,煥然一新的風景將影響人們的精神面貌,似乎更加美好的未來正等着大家。

【九洲芳文•鄉情徵文】


作者簡介:蓮蓬人,初中教師+寶媽一枚,立志在教書育人的道路上不斷探索、不斷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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