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研究:淇水之思

堪稱中國最古老的敘事詩經典《詩經·衛風·氓》,敘述了一個女子從戀愛、結婚到被棄的過程,有一定的時間縱深跨度;從集市到淇水再到頓丘,從復關的夫家再渡過淇水回到孃家,也有空間場景的騰挪轉換。

淇水,在《衛風·氓》這一首詩裏出現過三次:①“送子涉淇,至於頓丘”②“淇水湯湯,漸車帷裳”③“淇則有岸,隰則有泮”。這三個重要場景,彷彿經典影片《廊橋遺夢》或《魂斷藍橋》,引人深思,耐人尋味。

首先,來談談對“送子涉淇,至於頓丘”的理解

1.一見鍾情。女主人公初見氓,就對他產生了好感。“氓之蚩蚩,抱布貿絲”,氓看上去很忠厚的樣子,笑嘻嘻地抱着布匹來換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其實不是來換絲的,來這裏就是對我有意思,想跟我談戀愛,和我商量婚事。

2.熱烈純真。女主人公知道氓的意圖,卻並未有絲毫推拒之意,兩情相悅之中,女孩子初戀的細膩心思,在詩的空白處表現得淋漓盡致。女主人公明知氓的圖謀,卻並未故作矜持,甚至表現得有些過於主動。熱烈和純真,可見一斑。

3.陷入熱戀。“送子涉淇,至於頓丘”,女主人公敢愛敢恨,熱情主動,送男主人公到淇水再到頓丘,水一程,山一程,知心的話兒說不完。女主人公完全陷入了對男子的熱戀之中,不能自拔。從“不見覆關,泣涕漣漣;既見覆關,載笑載言”裏可以看出女子對氓的愛有多麼癡情,內心的愛戀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

其次,再談談對 “淇水湯湯,漸車帷裳”的理解

1.觸景生情。這句話隱含意思是,女主人公與氓發生了激烈的衝突,被氣回了孃家。聯繫下一段來看,就更明顯了:“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這是寫她回到家裏,家人聽了她傷心的傾訴之後的態度。所以,這兩段分別寫的是回孃家路上的心理、回家之後的心理與遭遇。

2.借景抒情。一切景語皆情語,“淇水湯湯,漸車帷裳”也不單是出於敘述回家的需要,它更是爲暗示人物的感情。可以有多種理解,比如江水會把車帷打溼,說明水大而急,這暗示了人物內心的極不平靜;傷心欲絕的主人公會有天地同悲的感覺,――那滔滔的江水也在爲我傷悲啊;河的淚水打溼了車帷,不正暗示了車內女主人公“淚溼青衫”麼?

3.以景襯情。人物是活動的立體,而不是靜止的平面。女主人公回孃家經過淇河時,結婚那時經過淇河的無比幸福與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現在過河時的一肚子苦水與委屈,回到孃家親人又將怎樣看待?將來的路又在哪裏?這些交織成一張痛苦的網,使她痛不欲生。要深刻理解這兩句詩,就需要全身心投入,換位思考,設身處地,完全與人物融爲一體,走進人物的內心世界。

最後,再談談對“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的理解

1.悔恨怨怒。女主人公冷靜反思,“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對比之中可見男子有二心,品行反覆無常;女主人公追溯過往,“自我徂爾,三歲食貧”,自從嫁給氓,多年跟他一起過着苦日子,可是氓並不懂得珍惜。“三歲爲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作爲氓的妻子,多年來辛辛苦苦做家務活,早起晚睡,沒有哪一天不是這樣;可是氓呢,“言既遂矣,至於暴矣”,願望一旦滿足就變得兇暴,令女子悔恨交加。

2.清醒理性。女主人公對氓的態度,從過去的熱戀變成如今的怨恨,是因爲氓用情不專,見異思遷,“士貳其行”,“二三其德”,移情別戀,“言既遂矣,至於暴矣”,對待女主人公態度惡劣,氓的薄情寡義,兇暴蠻橫,讓女主人公忍無可忍,發出了憤怒的控訴,也表現出足夠的清醒理性。

3.決絕獨立。男主人公“反是不思”,違背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也不顧念舊情,讓女子看清了氓的真實面目。最終做出果斷決定:“亦已焉載”——也就算了吧!“淇則有岸,隰則有泮”,任何事情都要有限度,做人也要有底線。在那個久遠的年代,女主人公堅守原則,決絕獨立,這一點難能可貴。

遙想兩千多前的這一幕愛情悲劇,彷彿時間早已經凝滯。故事的主人公不斷變換,但人物原型和場景卻大同小異。那時的淇水,成爲愛情與婚姻的見證。淇水是《氓》中唯一出場三次的景物,它與詩經重章復沓中的重複不同,沒有整齊的句式、一致的結構,而僅靠時間邏輯分佈,分別出現在女子熱戀、被棄、反思三個環節中:女子熱戀,依依不捨渡過淇水送情人;女子被棄,傷心不止,渡過淇水回孃家;女子躬身自省,斬釘截鐵地走向淇水岸邊。淇水,見證了一個女子從戀愛、結婚到被棄的悲劇,見證她的癡情,也見證她的悲哀,更以一條河流的形態,讓她在撕裂的痛楚中走向決絕。現在,淇水已經斷流。縱觀古今,淇水其實就是愛情本身。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