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婆婆……》
一場夢醒來，又是一場悵惘。
昨晚突然夢到我周至一中的同事霍凌萍——一個已經故去十餘年的歷史老師。夢裏她像活着時一樣，笑着說我和她一樣太善良，太傻，還提醒我一定要對自己好！夜裏醒來總覺得這個夢不好，因爲我很小時候就曾聽母親說過，一個人身體虛弱時，死去的人變成鬼後就會來纏她，加之昨晚咽痛咳嗽， 於是徒然就多了一點煩憂。
當時啊，周至一中的老師怎麼也沒有想到，身材微胖、皮膚白裏透紅、身體好的幾乎沒喫過感冒藥的霍凌萍請假之後竟然再也沒有回來……她先去周至中醫院掛號，然後轉院去西安，在西京醫院住院僅僅三個月零十三天後，就在疼痛與不捨中離開人世。她離開時，她一手帶大的兒子剛剛升入初中。
當時，追悼會上哭的傷心難過的，除了凌萍的孃家人，還有我們這些和她熟悉的女同事，猝然臨之的悲劇讓我們忍不住物傷其類、芝焚蕙嘆起來。我們先是默默落淚，繼而開始抽抽噎噎，當凌萍尚未成年的兒子走上前來致答謝詞時，我們便再也忍不住，竟然都嗚嗚嗚地大放悲聲。
也許是我們哭的太難過了，讓看起來並不很難過的婆家人覺得我們有失禮節，於是一個個瘦瘦的、幹練的老婦人便走過來，一邊拉拽我們，一邊勸解我們道：“不哭了，娃們！一人一命，凌萍走的也不虧了！該花的錢都花了！她把她一輩子掙的工資等於全帶走了，給娃啥都沒留下！看病花了五六十萬！把我兒子的家底全掏空了！爲了給她看病，我兒子還借了外債，她死的不虧了！”其時，我們才明白這個滿臉都寫着對死去的人“不滿”的老太太是凌萍的婆婆。
而性格溫和內斂、不苟言笑的凌萍，雖然和她的軍人丈夫一直兩地分居，雖然是自己獨自帶着兒子，但記憶中女人們在一起拉閒散悶、說鹹扯淡時，也幾乎從來沒有聽她閒話過自己婆婆的幾分短長啊！
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的不只是悼詞裏那句“霍凌萍，享年35歲”的悲涼，還有那從婆婆嘴裏吹出來的悽風苦雨——它也讓人如被風雪，身冷心寒……
（2020.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