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之声

街头立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他双手抱扶着一根可能是芦苇扎成的木桩子,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红艳欲滴的糖葫芦。或许是为了蓄存足够的热量,他只是任由那根杆子靠伏在肩膀上,不吆喝也不动,就那样在风中。

“糖葫芦嘞~冰糖葫芦———”


那时小贩们的叫卖声游走在整个村庄,当大街小巷房前屋后都响起这种吆喝时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刻。

鸡毛、鸭毛或是带着旧渣的碎粮都可以换到这些江湖手艺人中的美食。到了夏天换西瓜的居多,看着不起眼的粮,可以换回好几个大西瓜呢!

穿行在村寨庄营的吆喝声瞬息万变,不自觉地讲诉着时代变迁。就像服饰潮流的变化,没有一个定式,它的兴盛并非人有意而为,又在被人们熟知,极度流行之后,悄然离场。


年少时,不光这些,还有修补锅碗瓢盆、收头发辫子或者现场看炸爆米花、磨豆腐、浇筑铝盆的。这声音衬人的气色,每逢这一类的吆喝声响起来,整个村庄就像是一潭水突然活了起来,家家户户从院子里走出来了,聚在一起,边等自家的家伙什儿修补如初,边唠起了家常里短。东家的枣树今年又大又甜,西头老张家的柿子到了冬天都被鸟雀叼了去,前日里赶集一家新开的剃头店不仅便宜理发师傅技术又好……往往东西补好了,话还没讲完,干脆下次吧,就见各人回了各家,远远看到,家家户户灶伙房顶升起了炊烟。


街头叫卖犹如秋雁去、春燕来,有着它自己的故事,这常常引得现在的人们感慨万千。卖豆腐的当年还敲着黄铜振钟,没声息换成了喇叭。推自行车卖冰棍儿的早已消失,卖馒头的小贩开着小车四处叫卖,一笼一笼摆放很整齐,掀开一角还噗嗤噗嗤往外喷着热气。如何叫人不感叹呢?

不知是什么缘故,尤其钟爱那些旧城区的胡同里弄。一年在扬州,一个人过街串巷随便一钻,就走入了一些里弄去。在牛背井住的人们络绎不绝到老井旁打水,水桶碰撞的声音,和着邻里间的交谈,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祥和。骑着老式二八自行车的人,一边拨着铃铛一边吆喝着:“哎,让一让嘞~”然后,嗖一下,从你身边飞过,就擦着你的裤边。

嚯,凡人烟火气也都融在那巷之声,那浓厚的乡音,令人无比踏实。


后来那些巷子或者村庄逐渐变成一种旧情怀,眼见一个个文艺工作室入主,到了某一个时刻,有琴音飘出,夜间笛声有一种淡淡的哀伤。它的音色非常像以前午后那些拉长了尾声的叫卖声。只可惜,那些古老的声音早已绝迹,这种新旧的起承是否算得上一种圆满?

在旁静观被那日子渐渐遗忘的街头景象,犹如走马观灯,这是生活在都市人共有的乐趣。一边寻找一边失去,一边欢喜一边震惊于命运的变换,恰似巷之声早已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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