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同學聚會1

冬寒深了。夜裏躺在被窩裏讀林清玄的文章,那一種由文字敘說出的人生歲月的美,忽而地讓我想起一六年底的三次同學聚會。

第一次

二0一六年底,我從惠城返鄉。在鄰縣下了火車,轉搭汽車回縣城,巧遇開車順便回家的一位初中同學。在車子往回行駛的高速公路上,我第一次從這位同學口中瞭解到一個新名詞“羣”。他說建了同學羣,並且聚了幾次,時常有事無事聊一聊互相幫幫一點忙。我聽了興奮得很,當即加入了這個遺忘多年的初中同學羣。


阿保也在這個羣裏。他與我,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學友。在羣裏打過招呼,回家後的第二天,我就特地去拜訪阿保。

阿保是一位務實勤懇的人,並不是那種調皮搗蛋的性情,所以我們成爲了至今仍在聯繫的朋友。那年高考,整個年級剃了光頭,沒有一個考上的。我不以爲意,隨即慨慷地走上了打工的路。而阿保,在見面後聽他說,“我看自己出力做工確實做不來,想想還是讀書纔是我的出路。”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參加了翌年的復讀,終於如願考上了某高校,現在回到母校當老師好多年了。

正好,我也想回高中校園看看。就約在學校見面。多年不見,欣喜的心情裏,也有一絲訝異的驚歎。當年的同學少年,阿保的鬢角已見白絲閃閃。他帶我參觀了新式的辦公室,並且應我提議走出校園圍牆,去看望梨園。想起那時油菜花盛開,五月粉白的梨園,青春的身影,彷彿只在眼前。而梨園卻面目全非,止剩幾株老樹,乾枯蕭瑟的站在那裏。心頭彷彿有一個響雷,在說着今是而昨非的流年過往。

與阿保同樣的,還有另外一位同學也在母校執教。記不清是通過阿保還是另外的這位同學,我與阿華得以聯繫上了。

阿華,胖墩墩厚實的樣子,冬天也只穿着兩件單衣,外面是一件軍黃色的下襬有兩隻大口袋的衣服。只聽得下早讀的鈴聲一響,從各個校室的門扇裏魚貫湧出一個個矯健的身影,紛紛向食堂跑去。時常衝在最前頭的,就是阿華。校食堂蒸的比巴掌還大半個的大饅頭,阿華一氣能喫三四個。阿華的樸實,自然地與我走得近,成了我難忘的學友中的一位。

當即阿華把我拉進了高中畢業班同學羣。也由此纔有了後來的高中同學聚會。

初一進羣,啊,流蕩在社會多年的我,感覺一下子回到了最親的人身邊,彷彿回到了當年同窗的校園,我的高興激動,溢於言表。與我要好的在讀時交集多的同學們,紛紛在羣裏與我見面,招呼,開着玩笑,表示友好。後來想起來,一直都覺得一六年的同學聚會,是上天的安排。

我們互相加了微信。有一二十位之多。私下裏不免在微信上說話聊天。大家似乎都有一種同樣的心情,或者說願望,就是盼能相見。

一六年,我雖已是中年的人,可我仍是那樣的簡單單純。我也盼同學相見,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見老同學,只有這一種純樸的情感在促使着我。我這樣說,是因爲事後回想起來,有的同學確實比我成熟,並不是要誇自己的純情,相反是在說明當時的自己的認知狀態。我雖然在社會上打工多年,但我的生活圈子狹窄,基本上仍是活在自我的一個天地,歷經他人他事的機會很少。

加了微信的想見的同學中,就有她。爲方便敘說起見,以“Z”來代稱她的名字。

Z在微信上對我說,回來了,年底一定要見個面呀。當然好,我也想見同學們。聽說在這一年的夏天,有部分同學已聚過,但那只是開始。到了年底,該回來的都回來了,可以更好的相聚。

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心願或者說想法,Z同學相邀了同學十餘人說在某日一聚。告訴我,你一定要來啊。

我會的。說起Z同學,我一直羞於說起,今天不妨大膽說出來。她是我在高中時喜歡的一位女生。高考在即,分別在即,竟然在這個時候,我蒙生了對異性好感的情愫。我的學習漸漸荒廢。常常是站在三樓的教室走廊欄邊,注意着一個身影。她細瘦的身材,扎着一對麻花辮,穿藍色的靴子,走路的樣子,微微低着頭,雙手交叉連着書抱在胸前,輕輕地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教室走來。

我的一門心思都被她的身影占領,偷偷地拿眼瞟她,視線留神着她,偷偷爲她“寫詩”。而她的沉默,更加讓人着迷。她的才情遠遠在我之上,至今還記着她在留言簿上寫的一首詩,就算是多年以後來讀,仍然感覺得是一汪深泓。也可見,我們的分別也在這裏。我只得把這種好感藏在心裏。

到了相邀的這一天,我騎着摩托來到她說的地點。在外面總也尋不到。發微信問她,具體的位置。後來還是她親自出來接的我。

見她在大路旁的一條小路的路口出現時,我停好車,跟着她往裏走。路上,她走在左邊,稍靠前,我在右一側跟着。記得她問我,這麼多年,在外面都做些什麼?我想,我的回答或許讓她失望了。我仍然是那樣的普通。

到了聚會的地方。原來是在私人的家裏。一進屋,是堂廳,擺着一張大圓桌。有兩位女同學站在桌旁,我們笑着,我辯認着一一叫出了她們的名字。相隔二十餘年,還能叫出對方的名字,除了同學,這樣的情感怕也不多。

右邊的裏間,還有早到的同學,有幾位在打麻將,其中有兩位老師。有一位女同學,友好的見了我說,長這麼高了。

是啊,同學的變化,讓我一一驚訝。當初嬌小的同學,一個個出落得鮮活,變成大人的樣子,那感覺彷彿是一齣戲,幕的關拉之間,驀然變幻了一幅場景。人一下子從青春走到了中年。

對看的眼光是好奇的,彷彿想從對方的臉上尋找出長大的痕跡,隱約依稀,過去的音容笑貌,一點一點的往回找,在走近。時光的流逝,又總讓人感到迷離。我感到,我們褪去了青春的衣裳,如今都裹着一層保護自己的外殼。從那臉上眼神中,很難找到當初的徹底的純真。我們已走在不同的路上,早已不是校園時的無拘無束無牽無掛。

大家差不多到齊了。落座時,上首自然是兩位老師。對於這兩位老師,並不想多說。平凡的我,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其中一位是語文老師,我倒還記得他曾在校堂說過的一句話,“成者自成者,何必戳戳乎”。我想,我就是他說的那種不可成之列的學生吧。我沒有辦法辯解,但對於這種世俗的眼光,對於一位爲人師表的老師說這樣的話,我是反感的。我是不想敬他們的酒的。可迫於當時的情形,只得跟着大家去做。至於在酒桌上聊了些什麼,無非是當年的一點碎片影子。

還記得坐在下首的Z,最後站起來發言。說的些什麼話,一句也想不起來了。但她光潔的額頭,烏黑的長髮,長高的身姿,與讀書時的含蓄羞澀幾乎判若兩樣。她雙手合在一起,謙謙的樣子,滿面春風含笑,卻都還記得。

離開時,月光灑在門外。清冷的夜,我們帶着歡聚的喜悅分別。有一位不太熟悉的同學,那時已買了小汽車,這是一位讀書時不好好讀書只會調皮的同學,然而到了社會,像我這樣老實的同學卻落到底層。

那時節,也業是如現在的寒冷的冬天,然而,回想起來,一點也沒有感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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