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鏡自攬，鏡中那個人愈來愈陌生。眼角紋清晰可見，不知什麼時候似有了眼袋。歲月風沙，眼珠子渾黃黯淡，不再清澈。鬢角的白髮再也無心去撥，拿小剪刀剪，每回，總有無辜的頭髮被一同剪掉，默默無聲滾落，黯然神傷。可是，昨天剛剪，今天又長出來，嘆息一聲奈何。
臉依然消瘦，想胖點，總也胖不起來。想變得富態一點，想擁有成功人士的氣色，也總不能如願。
近年來，發現自己衰老明顯。面對紅塵，兩手空空。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歲末又至。這天晚上，無意中，偶然看到一位女同學的朋友圈。和另外幾位女同學一起遊玩的情景。照片中，是秋天。家鄉的秋色五彩斑斕。女同學們，一個個風姿颯爽。
再細一看，從穿着打扮，從行爲動作，再到臉龐，一看不要緊，我怱然發現一個祕密：我們正在變老！
女同學也不例外。
眼紋顯現，俏臉變大。身材富態，眼神老練。啊，真的很難找回青春的過去。
以前嬌巧瓏瓏的女神，也向着大媽的樣子靠攏。真是悲催，歲月這把刀，誰也沒有放過。
一個少女，自結婚後，再到有了孩子，她的行爲舉止會有很大不同。比如以前的羞澀，變成現在的理所當然。以前的嫣然一笑，純真的眼神，變成經驗歲月種種。總讓你感到，我們隔着距離，隔着逝去的二十餘年的時光。
回想起，總感到還是昨天。你的腳步款款，輕盈地走在樓下的操場，出現在追尋的視野。低眉唅首，默默不語，勝過無數。
回想起，早自習結束鈴聲一響起，從各個教室各層樓上的門洞，魚貫而出，向食堂奔湧。一個個矯健的年輕的身影，奔跑在泥土的操場上，彷彿歲月定格，連同那飛揚起的塵土。
回想起，校園後的梨園，滿樹滿樹的白蕊，片片悠揚飄落，樹下有你有我。花瓣飄落到肩上發上，胸前書頁，像追尋着什麼，又像是留戀着什麼。
回想起，夜寢前老油條的叫賣聲。王震同學講神瑛侍者澆灌絳珠仙草的紅樓故事。回想起，夜半去洗溫泉，赤條條躺在光石板上。那是溫暖的冬天，氤氳霧氣。回想起，租住的農家。回想起，和老查唱“水手”。回想起……鼻子一酸，噙着熱淚在眼眶裏打轉。
時間回到四年前，高中畢業後的第一次聚會。思想起，真個是情何以堪。
二十餘年的時光，我們的孩子都有當初我們那麼大了。二十餘年，撫育出了新的一代。家鄉，縣城，發生了許多變化。日月變遷，滄海桑田。
如今，我們星散各地。有老闆，有職員，有教授，還有沒有如我一樣是普通打工者呢？
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如今，雖不失雄心，未免有廉頗老矣之嘆。中年的不甘，午夜夢迴，我們依然還有夢。
我似乎今天才醒悟。
人生就像一個笑話：還沒有開始，就發現老了。
又是一年的冬天，溫暖的小城，讓我忘記了季節。可歲月並沒有把我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