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他的手微有些松,凌昀若說:“殿下”
紀殊炫回頭看她,手指輕撫她側面頰,看到半張臉被扇得紅腫,心間一顫。“這種苦,我不會讓你承受第二次了”
她凝眸間看到的是他滿眼憂色,瞳仁裏映射出的自己是那麼難堪、醜陋。
她勉強彎脣,回握他的手。“沒事的殿下,這是假臉”
“可是是扇在你身上,疼在我心裏”
指尖溫軟的情話悄無聲息流進她的心裏,他總是這樣,在承受了所有傷痛後告訴她:我會護你周全。
事態蒼涼,他做不了主。
凌昀若搖搖頭,“若兒想求殿下一件事”
紀殊炫別開眼睛,“你是要說,讓我以後對你的感情隱藏?”
凌昀若根本無從開口,“嗯”
他用餘光看她的神色反應,淡淡回答:“我做不到”
凌昀若拉起他的手:“至少在她面前,殿下不要對若兒的好勝過對她”
紀殊炫知道原因。愛你,是刻在骨子裏的深情,絕不是僞裝就能隱匿的。
凌昀若跪下:“若兒求殿下了”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對你的愛也會成爲對你無形的傷害。
回書房的路上,紀殊炫一直未說一句話,氣氛刻意凝固到極點。他終於開口:“過來”
凌昀若乖乖過去,他緩慢揭開假臉,看到麪皮之下的面容泛紅,動作溫柔爲她上藥。
凌昀若叫一聲:“疼”
聽出來她有撒嬌的意思,紀殊炫往嘴裏塞了塊糖,按住她脖頸,附身覆上她的脣。她嘴涼涼的,極易吻開,糖塊被他渡到她嘴裏。“還疼的話,就再來一次”
凌昀若松嘴,淡淡燭光襯得她臉更紅潤,“趁人之危非君子也”
他的眼睛微微彎起,揚起下顎看她。簡直一副得意誘人的魅樣。“君子,是給外人看的。你是我內人”
凌昀若嘴角含笑,突然想到他初愈毒藥,立即正色。
“石亨給你的兩杯酒,都是毒藥”
“我知道”殷丞御的話果真不假。
紀殊炫對上她目光,“石亨猜的那一杯無毒,但是他卻中毒了。殷丞御這齣戲安排的周全,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將你牽涉其中”
凌昀若垂下眼瞼,“殿下都知道了”
所以紀殊炫有意指使她去斟酒,就是給她下毒的可乘之機。想到這,凌昀若一怔。
紀殊炫表面是把命交給她,實則是全部寄託在殷丞御的藥上。他能不戳破,也許是他最大的讓步。
紀殊炫聲音放得很低,可能是怕隔牆有耳:“這一樁樁一件件,我只猜透五分。殷丞御只是表面上是石亨的人,實則心思叵測。”
凌昀若說:“在這件事情上,他是殿下這邊的”
他若是敵人,必不可小覷。
“若兒,這是朝堂爭端,我不想你牽扯進來”
她目光狠利幾分:“殿下別忘了,若兒的父母及全家幾百口的命,與石亨脫不了干係”
紀殊炫輕咳兩聲,說:“跟我來”
春葉飄下,卻有簌簌寒涼之意。眼前的府邸前荒無人跡,彷彿能記得那一夜,如墜深淵。
這是凌府,曾經也算半個皇親貴胄,現在千古罪名不如寒門庶族。
如果不是紀殊炫一直牽着她手,她根本不敢踏入這荒謬之地。
一張紙條放在凌昀若手心,紀殊炫說:“這是凌大人留給你的”
“父親……父親”凌昀若在他身旁蹲下,眼淚一下子湧出來。紀殊炫雙手抱住她,是無盡的安慰與依靠。
她展開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個“圭”字。“父親有說何意嗎?”
紀殊炫搖搖頭,攜她進裏室。門檻上結下白白的蜘蛛網,這裏是父親曾經議事待客的廳堂。
“圭”字諧音爲“歸”,凌昀若現在歸家了,可如今物是人非,她紅了眼。
凌昀若想到了什麼,“曾經我給過父親一紙石亨的罪狀,是有關他僞造玉璽的”
紀殊炫側頭問:“一直在凌府?”
“對”
“圭字,是爲土下還有一土”凌昀若皺起眉,她餘光看到地板上的裂縫,手指觸摸了下,縫間落上的土灰染指成煙。
凌昀若說:“那證據應該在地板下的密道里!”
事情太過機密,紀殊炫沒有召集府兵搜尋,兩人只低身探尋。他腳下一斜,覺得有一塊板子不太對勁。
掀開以後果真是個密道,明槍暗箭從四面八方射來,紀殊炫摟住凌昀若腰肢,躲過劍雨。
牆上按住虎口,吐出一紙罪狀。
紀殊炫分析道:“孟氏已死,這罪狀可能已無用”
凌昀若目光黯淡:“當日無憑無據,單靠區區幾人的口述就讓陛下輕易定罪,可見背後的人是有備而來。殿下可知道是誰一口咬定僞造玉璽之罪是我淩氏所爲的麼?”
紀殊炫毫不隱瞞:“周惋盈”
凌昀若點點頭,“她與石亨一前一後倒是配合得好,一個指證,一個殺人”
紀殊炫發現自己有所疏漏,問:“你是說,石亨與周惋盈極有可能聯手策劃?”
“當日我帶她去凌府,她確實很主動。而且說身體抱恙,提前回府了”
“殿下沒讓石亨跟着?”
“沒有”
那就是了。她肯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