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書生異夢

書生韓遠生於商賈之家,其祖上乃是有名的晉商,顯赫一時,然世事無常,後逢亂世,韓家家道中落,房屋田地變賣一空,再不復往日興盛。

家道破敗後,韓遠常遭人譏諷,嚐盡人生百味,方知世態炎涼,立志要考取功名,重振家聲,然韓遠雖朝經暮史,晝夜苦讀,卻考運頗差,發揮失常,多次名落孫山,鬱郁不得志。

這年初春,韓遠又赴京趕考, 途經萊州,因昨夜讀書太晚,今日又早起上路,趕路之時不免頭腦發昏,困頓不已,恍惚之間,忽見一輛馬車徑直向他撞來,躲閃不及,被撞飛了出去,只聽那駕駛馬車的車伕咒罵道:“你這豎子,見到陳大人的馬車也不知退避,撞死你也活該。”言罷,揚長而去。

韓遠摔落在地上,覺得眼前天昏地暗,掙扎着爬起後,喉嚨一熱,吐出一口鮮血來,站立不住又重重跌倒在地上,與旁人求救,然世態炎涼,又哪有人會理睬,韓遠感覺意識漸漸模糊,昏死過去。

過了也不知多久,韓遠甦醒過來,見自己正躺在牀榻之上,韓遠掙扎着欲起身,這時自外面走進來一女子,手持一碗湯藥,見韓遠起身,慌忙說道:“你傷勢很重,不要亂動。”

韓遠見那女子明眸皓齒,仙姿佚貌,一時間竟然看呆了,過了許久,看到那女子臉頰微紅,才發現不妥,心慌意亂,趕忙說道:“在下唐突了,失禮了,失禮了!”

那女子卻嫣然一笑,將手中湯藥遞與韓遠,說道:“昨日我在街上見你受傷昏倒於路旁,恰好距我家不遠,便將你帶了回來,這是去藥房抓的藥,喝了有助你傷勢恢復!”

韓遠忙謝女子救命之恩,而後接過湯藥,一飲而盡。

女子問韓遠身世來歷,韓遠據實相告,說自己是一書生,本欲去京城趕考,不料天降禍事,被一馬車撞倒,險些丟了性命。而後又再次向女子致謝,那女子言道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

韓遠與那女子閒談中得知,女子叫紫虞,孤身一人居住於此,問及紫虞身世以及親人何在,紫虞卻紅了眼睛,沉默不語,韓遠見此,亦識趣不再追問。

幾日後,韓遠的傷勢在紫虞的悉心照料下漸漸好轉,韓遠怕與紫虞孤男寡女,恐招來些閒言碎語,平白毀了紫虞清白,便欲離去,紫虞見韓遠的傷尚未痊癒,怕無人照料傷勢會加重,便說自己在此地並無相熟之人,亦不怕別人非議,要韓遠安心在此養傷,韓遠聽完,求之不得,便又住了些時日。

韓遠與紫虞相處的久了,發現對紫虞越發的愛慕,紫虞心地善良,且涉世未深,對所有人都心懷善意,亦是因此才救下了韓遠,韓遠曾問紫虞,倘若我爲一登徒浪子,那你救下了我,豈不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紫虞卻說,自己以善待人,哪怕是十惡不赦之徒,也不會恩將仇報吧?韓遠苦笑,告訴紫虞將這個世界想得太善良,以後會喫虧的,紫虞卻吐了吐舌頭,不以爲然。

又過了段時日,韓遠傷勢已無大礙,然這時再去赴京趕考,爲時已晚,韓遠亦不想離開此地,離開紫虞,便索性在紫虞家不遠處租下一房子,以供自己讀書以備三年後的科考,同時亦可幫助紫虞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日久天長,紫虞已知韓遠心意,她孤身一人,見韓遠常對自己噓寒問暖,不免感動,亦對韓遠心生情愫,韓遠終得償所願,兩人只差拜見父母,結連理之親。

韓遠本想待科考之後,便將紫虞帶回家中,明媒正娶,然隨着兩人彼此越來越熟悉,紫虞終於告訴了韓遠自己的身世,她竟是前朝高官之女,十年前朝代更迭,前朝舊臣遭逮捕屠戮,父母帶着她與哥哥逃難,混亂之中哥哥領着她與父母走散,至此兩人顛沛流離,受盡苦難,終於待兩人長大成人,哥哥卻又不幸患病離世,僅留她孤身一人。

韓遠得知紫虞身世後,抑鬱不已,自己本想考取功名,爲官爲宦,有一番作爲,倘若迎娶了紫虞,豈不是將自己的仕途葬送,自己倘若與紫虞平淡一生尚可, 若是想在朝爲官,妻子自不可不拋頭露面,一但被旁人識得,不僅自己會有牢獄之災,亦是害了紫虞。

然韓遠又不想辜負了紫虞,兩難之選,不知該如何是好,糾結之中又過了兩年,兩年間韓遠對和紫虞在一起的日子格外珍惜,他怕一不小心,兩人便再難相見。

韓遠常誦詩與紫虞聽,每當念及“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時,紫虞便會託着腮,睜大了眼睛,笑盈盈的注視着韓遠,韓遠卻總是不敢擡頭望向紫虞,韓遠有時會給紫虞在集市上買一些小首飾,雖然並不貴重,紫虞卻很高興,韓遠將買來的髮簪插入紫虞髮間,紫虞笑靨如花,韓遠牽着紫虞的手,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那一刻,韓遠甚至想不如兩人就這麼一直在一起下去吧,然而過了一會,韓遠卻又一聲嘆息。

 紫虞也發現了韓遠有些異常,每當兩人情濃之時,韓遠總在不經意間唉聲嘆氣,她亦知道韓遠因何如此,不禁心中黯然神傷,她很是惶恐,怕韓遠做出選擇,更怕韓遠選擇的不是自己。

但是這天還是來臨了,轉眼兩人相識已近三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科考之時,紫虞見韓遠已然收拾好了貼身衣物,頓時心如刀絞,知道了韓遠的選擇。

“我們就這麼在一起,不好麼?何必要去那爾虞我詐的地方?名利於你,當真那麼重要?”韓遠臨行之時,紫虞在後面問道。

“生而爲人,怎可安於苟且,紫虞,對不起。”韓遠揹着行囊,回過頭來對紫虞說道。他見紫虞已是哭的梨花帶雨。

“可以不走嗎?”紫虞的聲音已然發抖,韓遠轉過頭,沒有回答紫虞,他大步向前走去,走的決絕,然臉上已淚流滿面。

有舍,必有得,多年的含寒苦讀, 厚積薄發,終於讓韓遠的名字高掛皇榜,韓遠一舉成名,打開了自己心心念唸的那扇門,加上韓遠生於商賈之家,久經世故,處事圓滑,官場之中如魚得水,幾年時間平步青雲, 由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吏到朝中大員,再由朝中大員到位極人臣,不過區區十餘載光陰,韓家亦隨之風生水起,顯赫一時。

韓遠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切,權勢,地位,金錢,無論行至何處,皆充滿了讚美之詞,所有人都對自己卑躬屈膝,所有人都對自己阿諛奉承,然隨着時間的流逝,韓遠卻有些厭了,厭煩那些虛僞假笑的臉,厭煩了爾虞我詐的官場,厭煩了這勾心鬥角的日子,原來自己曾心心念唸的一切,不過如此。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韓遠總會反問自己,這些年,自己過的真的開心嗎?哪怕是至今位極人臣,自己過的真的開心嗎?他又想起了紫虞,想起與紫虞在一起的日子,或許,那時的自己纔是真的自己,那時的時光纔是自己想要的吧,若能回到當初抉擇之時,自己怕是再也不會選擇離開了吧!窗外月色如水,韓遠感到陣陣深入骨髓的孤寂。

韓遠再也無心官場之事,反而越發的對紫虞思念不已,他派人到當初兩人相識之地尋找紫虞的下落,然那裏早已人去樓空,果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韓遠苦笑,怕是此生,再也難以相見。

韓遠至此,縱情于山水之中,以忘卻相思,一日遊歷山間,見山崖下霧氣濛濛,不禁駐足觀看,那霧氣變換,少頃,竟化出紫虞的面貌,含情脈脈的望着韓遠,“紫虞!”韓遠不禁向那朝思暮想的人伸出手來,魂不守舍向前邁了一步,一腳踏空,跌入懸崖之中。

韓遠猛然醒來,不禁打了個寒顫,發現自己正揹着行囊行走於街道上,自己……這是在哪兒?不是跌入山崖中了麼?韓遠看了看自己,竟是十多年前的裝扮,這是怎麼回事?

韓遠正詫異間,忽見一馬車向自己駛來,躲避不及,被撞飛出去。

“你這豎子,見到陳大人的馬車也不知退避,撞死你也活該。”

一切都似曾相識,莫非……韓遠掙扎着起身,卻一口血吐出,昏死過去。

待醒來後,牀榻上的韓遠見到外面走進一個熟悉的身影,端着湯藥,明眸皓齒,仙姿佚貌,正是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念之人,韓遠怔怔的望着她,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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