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怪談:屍鬼

今天給大家講個發生在六十年代的邪性故事吧,經常看我故事的朋友應該知道,我寫的故事好多都是發生在六七十年代,爲什麼那個年代這種邪乎事特別多呢?究其原因,那是一個混亂的年代,這種混亂並不是指亂世之中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那種混亂,而是指人心混亂。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們是瘋狂而又失去理智的,崩塌的社會秩序下,人們心中隱藏的惡被釋放出來,造就了許多慘絕人寰的悲劇,將人性中惡地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

人心即鬼蜮,生出萬千邪,在那種年代背景下,能出現許多奇葩事,邪性事,也就不足爲奇了。

今天要講的這個故事,便是發生在那個時候,這個故事要從我前段時間去鄰村參加一個親戚喪禮,所遇到的一個怪異的老人講起。

那個老人是我在喫飯的時候見到的,大家都知道,農村的喪禮上喫飯是要喫大鍋菜的,露天擺放幾張桌子,每人盛上一碗葷菜,七八個人湊一桌,而那個老人打了菜後卻沒有上桌,而是蹲在牆角下默默的喫着,他頭髮斑白,鬍鬚雜亂,滿臉的皺紋,顯得十分的蒼老,穿着也很破舊,看起來有些孤苦的樣子。

我開始以爲他是來喪禮上幫忙的人,就有些奇怪,喪禮上的人怎麼都對這老人熟視無睹呢?這麼大的年紀了,總該讓老人家上桌去喫吧!

後來我見那老人的行爲舉止似乎有些不正常,神情呆滯,嘴裏不時自言自語嘟囔着什麼,時不時的就對着人傻笑,這才明白老人家應該是精神上有些問題,來這裏是討要些葷飯喫的。

見我一直在盯着那老人看,同桌一個本村人就告訴我,說別看那老頭現在癡癡傻傻的,早年啊,可厲害着呢!在村子裏也算得上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威風的很。

我就感慨,說人生無常,老人家得了病真是太不容易了,現在這麼落魄,難道就沒兒女管嗎?

本村人冷哼了一聲,似乎對那個老人很是不屑,忽然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他可不是得了病,而是丟了魂,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而且他就是一個孤寡老頭子,哪有什麼兒女啊!”

我聽他這麼說,吃了一驚,民間確實是有這麼個說法,說是丟了魂,人就會長睡不醒,亦或是變得癡癡傻傻的,只是過去一直以爲這只是個民間傳聞,也沒當真,現在聽那本地人的話,倒是印證了這個說法,但這種鬼魂神怪之類的事實在太過玄乎,所以我也只是將信將疑。

這時同桌的其他人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就開口叫那本村人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村人見大家都很感興趣,也就沒再賣關子,抿了口酒,徐徐開口講了起來。

他說那個老頭叫駱長安,六十年代末的時候,那時他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他爹叫駱清河,是村裏的村長,那時的村長雖然權利不大,但掌管着村裏集體資源分配,看誰不順眼,給穿小鞋能把人給整死,所以那會村子裏的人都怕他爹,整個村子沒人敢忤逆他爹,而他也仗着他爹在村裏橫行霸道,沒人敢招惹。

當時全國開展破四舊運動,要砸碎一箇舊世界,建立一個新世界,駱長安的爹作爲村裏的幹部,自然要響應號召,再加上他本就是個好出風頭的主,拿着雞毛當令箭,所以做起這種事情來格外積極,村子裏但凡上了年頭的物件都被他帶人砸個稀巴爛,說這些都是封建殘餘,必須要清理。

就連供祖的祠堂都被毀壞了,村裏人雖然氣憤,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駱長安繼承了他爹的稟性,兩人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同樣的心狠手辣,整起人來毫不手軟,駱清河也是對這個與自己秉性相投的兒子格外器重,希望能培養他以後接任自己的村長職位。

父子兩人聯手,把村子裏能砸的舊物件都砸了,就連村西一被黃鼠狼鑽的千瘡百孔,露出半角朽爛棺材的無名荒墳都給刨了,說是看着破敗,在朝氣蓬勃的中華大地上決不允許這種腐朽的東西存在,最後實在沒什麼再能砸的東西,消停了幾天後,駱清河又按捺不住滿村子溜達,看見啥都尋思尋思能不能砸。

一天就溜達到村尾的一塊石碑前,那石碑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立在這兒的,歷經風吹雨打,碑文都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他頓時眼前一亮,一拍腦門,這石碑妥妥的封建遺留啊,自己先前怎麼就沒想到。

他當即就召集村人,帶着兒子喊着口號浩浩蕩蕩往村尾石碑處走去,剛走到半道,就見一老頭顫顫巍巍慌里慌張的迎了上來,他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二叔,眉頭一皺,呵斥道:“駱老二,誰讓你出門的,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反省,來這幹啥?”

駱老二雖說是駱清河的二叔不假,但他曾做過陰陽先生,這個行當在那個年代可是屬於牛鬼蛇神,照理說是要被抓起來清算的。

駱清河雖然做事心狠手辣,但那畢竟是他二叔,不看僧面看佛面,抓起來遭罪的話他自己也臉上無光,而且他二叔年紀也大了,萬一再遭受不住被整死了,他不就成不孝子孫了麼,所以也就沒怎麼爲難他二叔,讓他在家裏自己反省悔過,但平時見了面,還是會出言譏諷幾句,訓斥一番的,以示自己和二叔劃清界限。

駱老二聽駱清河一小輩這麼訓斥自己,也不敢氣惱,只是攔住隊伍,出言相勸讓他們千萬不要動村尾的那塊石碑,不然大禍臨頭。

駱清河一聽眉頭一皺,指着他二叔鼻子罵道:“你這老東西,還給你臉了,那石碑可是封建遺留,舊時代的朽碑,不砸了還繼續立那給萬惡的舊世界歌功頌德嗎?駱老二,你這是要跟人民隊伍作對啊,你倒是說說,那石碑到底爲什麼不能動,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你也就別回家了,我讓人給你收拾間牛棚,你去那反省吧!”

駱老二就算臉皮再厚,聽親侄子這麼罵自己也不禁老臉一紅,他訕笑了一下,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最後思忖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大侄子,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怎麼敢跟你們,跟人民羣衆作對呢,我啊,是怕那石碑經年累月遭風吹雨打,下面有所鬆動,你們一動,萬一倒了,砸到人那可就不好了,我也是一片好心,給你們提個醒,砸石碑的時候莫要傷到人。”

這話駱清河自然不信,但他也沒再繼續追究,冷哼一聲,告訴駱老二回家好好反省,別瞎操心,然後帶着隊伍繼續往石碑處走去。

找到那塊石碑,駱清河說要把這石碑整個挖出來,砸碎了修橋鋪路,以示要將封建殘餘連根拔起,將一切封建勢力踩在腳下。

衆人聽後犯了難,那石碑比人都高,很是厚重,下面還不知道埋了多深,要想整個挖出來實屬不易,但衆人也都不敢多說什麼,免得一個出言不慎,再惹禍上身。

那石碑下的土很硬,衆人挖了半天,不過挖了二三尺深,石碑仍舊紋絲不動,看來埋的極深,而且衆人挖土的時候不時便會挖出一些殘磚斷瓦來,都是些青磚黛瓦,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像是現代的東西。

有人就說咱這兒啊,靠近黃河,老年間黃河經常氾濫,時不時的就會淹到咱這兒來,沖毀家宅屋舍,等洪水退去,留下的泥沙就把這些倒塌的房屋給掩埋了,估計咱挖出的這些磚瓦就是那些被掩埋的房屋上的。

看樣子,應該還是大戶人家,這青磚黛瓦的,一般人家可用不起,如果運氣好,興許能挖出大戶人家的金銀罈子來呢。

又有人反駁說可別扯了,誰家的大戶人家會在家裏立塊碑啊,依我看啊,估計這下面有座大墓,咱興許能挖出不少陪葬品呢!

駱清河見衆人挖得慢,又閒言碎語的瞎胡扯,眉頭一皺呵斥道:“都別閒扯淡了,挖出寶貝來你們也撈不着,那得上繳的,你們啊就卯足了勁趕快挖,今天要是把這碑挖不出來,誰都別回家喫飯!”

衆人都不敢再吱聲,老老實實幹起手裏的活來,又挖了近一個時辰,石碑還是沒挖到底,反倒是有人挖到一塊朽爛的破木板子,那木板子似乎很寬,拂去上面的土,又往兩側挖了挖,衆人這纔看清,竟然是一口棺材,那木板子就是棺材蓋。

只是這口棺材似乎有些不對勁,正常的棺材一般都是一頭大一頭小,一頭高一頭低,大小代表陰陽,人躺在棺材裏,寓意自陽歸陰,高低也是有講究的,棺材即陰宅,一頭高一頭低,就像是房檐一樣,可以在下雨時讓雨水流淌下來,不會讓陰宅積水。

可這口棺材卻是兩端對稱,高低無差,與尋常棺材截然不同,而且衆人發現,這棺材的顏色也不對,棺材一般就兩種顏色,一種紅色,一種黑色,高壽之人壽盡而死,是喜喪,所以用紅色的棺材,橫死或者年紀輕輕就夭折的人用黑色的棺材。

而這口棺材雖然看上去也是紅色的,但卻不是棺材上常用的那種有些暗淡的棗紅,而是更加明豔的猩紅,像是塗抹上了一層硃砂。

衆人覺得這口棺材實在太奇怪了,不像是埋葬死者所用,好奇之下,就又把棺材附近的土給清理了出來,使棺材整個暴露出來,棺材的正面隱約可見刻着個字,有人把那上面的土拂去,衆人看清刻着的字後都吃了一驚,那上面刻着的是“鎮”。

這就更奇怪了,尋常的棺材正面也刻字,但一般都是刻“福”,“壽”,亦或者是“奠”,從沒聽說有刻“鎮”的,衆人望着這古怪的棺材一時迷惑不解,不知是作何所用。

這時忽然有人指着棺材蓋說封棺怎麼用的是鐵釘?衆人往棺蓋處一看,果然,封棺用的不是木楔,而是七顆鐵釘,這下大家真的被嚇到了,因爲民間習俗,封棺是要用木楔的,而不能用鐵釘,木主生,木楔封棺,寓意死者往生,而金主死,鐵釘封棺,可釘住死者魂魄,將其困於棺中,使其無法投胎轉世,一般都是用於鎮壓魂魄。

衆人也都知道這民俗,所以才慌了神,這棺材邪性啊,大家都覺得挖到這麼一口邪門的棺材晦氣,再加上這時天也已經有些晚了,太陽已經落山,大傢伙就想回去,等明天再從長計議,該挖挖,該埋埋。

但駱清河卻不願意了,說剛纔就說了,挖不出石碑來今天誰都不能走,當我說話是放屁呢?衆人見他這麼說,都有些爲難,有人就說了,不是我們不挖,而是挖出了這麼一口古怪的棺材,裏面指不定有什麼東西,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啊!

駱清河冷哼一聲說道,你們這些人,覺悟低啊,不就是一口破棺材麼,有什麼好怕的,裏面難道還真有鬼不成?村西那座百年老荒墳怎麼樣?村裏人都不敢打那走,說瘮得慌,還不是照樣被我給刨了?你們那點出息。

駱清河罵完,也是存心想讓兒子駱長安出出風頭,便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去把那破棺材給砸了,駱長安自幼蠻橫慣了,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怵,拿起刨土的鋤頭跳到棺材上就是一頓砸,還說要把這棺材給劈了拿回家燒炕。

駱清河看到兒子的表現後點了點頭,一副虎父無犬子的得意神情,看起來很是滿意。

那棺材在土裏也不知道埋了多久,本就已經朽爛了,哪裏經得起這麼打砸,不一會兒棺蓋就被砸開了一個大洞。

衆人這時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裏面鑽出什麼邪門的東西來,但駱長安不怕,不光不怕,他還站棺材上俯下身子往裏面瞅,瞅着瞅着,忽然就變了臉色,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嘴裏發出怪異的聲音,雙目圓睜,直勾勾瞪着衆人,像是被鬼附了身一般。

這下大家可都被嚇壞了,頓時亂作一團,紛紛驚駭後退,有人想要上前施救,可又被駱長安的詭異舉止嚇到,不知該如何是好,駱清河也是吃了一驚,不知兒子這是怎麼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正當大家手足無措之時,駱長安忽指着衆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哪裏還有半點中了邪的樣子。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駱長安是裝的,嚇唬人而已,雖然都鬆了口氣,卻也氣惱他任意妄爲,戲耍人。駱清河也放了心,呵斥兒子讓他不要再瞎胡鬧,然後詢問他在棺材裏看到了什麼。

駱長安說裏面黑洞洞的,看不大清,我再看看,說罷他又俯下身子,蹲在棺材上透過砸出的洞往裏面瞧,過了很久都沒有起身,駱清河等得不耐煩了,問他到底看清楚沒有,駱長安也不迴應。

駱清河見他有些奇怪,便又喊了他幾聲,他還是沒有吱聲,駱清河只當他還在故弄玄虛,眉頭一皺罵道:“你這小兔崽子再給我裝神弄鬼試試,看我不把你腿給打折,老子的話都不聽了,還反了你了。”

這話說完後,駱長安卻是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駱清河臉色一變,知道事情不對勁,趕忙和幾個人一起把駱長安從棺材上擡了下來,見他昏迷不醒,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氣息,急忙把他送回了家。

火急火燎的請來了村子裏的赤腳大夫,大夫摸了摸駱長安的脈後沉思許久,露出困惑的神情,駱清河焦急的問自己兒子這是怎麼個情況?怎麼就無緣無故的昏倒了?

大夫搖了搖頭,說從長安的脈象來看身體並沒有異常,至於爲什麼會昏迷不醒,他也不清楚,這事確實是蹊蹺。

駱清河見大夫也沒轍,一時間愁眉不展,這時有在他家幫忙的人就對他說,會不會是那口棺材裏有東西作祟?你二叔不是說了嗎,不讓我們去挖碑,不然大禍臨頭,他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實在不行就去找他問問?

駱清河抽着煙,沉思許久,卻是不置可否,他是要面子的人,先前不僅沒有聽他二叔的話,還出言嘲諷,現在出了事再去找人家,他一時間還真拉不下這個臉來。

又有人說,那棺材裏啊,估計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把長安的魂給嚇掉了,所以長安纔會昏迷不醒,要不叫一下魂試試?

這種涉及鬼神之類的話,擱以前是沒人敢說的,非得被當做思想有問題抓起來接受改造不可,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事關駱長安安危,大家也就沒了忌諱,各抒己見。

駱清河聽了也沒說什麼,只是讓大傢伙都回家了,開始大家以爲駱清河還是不相信這種邪乎事,覺得他思想覺悟就是高,可沒想到他竟夜裏偷偷去給兒子招魂了,而且還因此喪了命。

原來駱清河也認爲兒子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是被嚇掉了魂的原故,只是作爲村長,他是沒法正大光明去給兒子招魂的,不然豈不是打自己的臉,只能等半夜三更村裏人都睡着了,他再偷偷的去。

按照當地的習俗,招魂要拿着一件失魂之人的貼身之物,捏着一根引魂香,在丟魂的地方呼喚他的名字,這樣魂魄就能跟隨着引魂香回家。

駱清河讓妻子在家照看兒子,自己拿了一件兒子的衣服和一根香出了門,臨走時說如果招魂不頂用,明個就舍下這張老臉去找駱老二問問,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卻沒想到他這一去就再也沒能活着回來。

駱清河的妻子在家等了半宿,見駱清河一直沒回來,心裏不禁有些忐忑,一直等到五更,天都快要亮了,她按捺不住,出了門去找駱清河,一直走到村尾石碑處,都沒見到駱清河的影子。

這就奇怪了,一個大活人怎麼得還丟了不成,駱清河的妻子這麼想着,又四下望了望,就見那石碑的後面似乎趴着個什麼東西,這時天還有些矇矇黑,她看不大清楚,等她走近了一看,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那是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具屍體,一具不知被什麼東西咬得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用說,正是駱清河。

駱清河的妻子一聲尖叫,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她也沒有回家,而是直奔駱老二家,敲開屋門,哭着把事情給駱老二一講,駱老二當即就變了臉色,他說完了,石碑下面的那個東西跑出來了,清河就是被那東西給害了啊!

駱老二一臉的懊惱,嘆了口氣說道:“也怪我,沒敢把那石碑的事情給清河講清楚,沒能攔住他去動石碑,不然清河也不會死!”

駱清河的妻子問那石碑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駱老二說:“是屍鬼。”

“屍鬼?那是什麼?”光是這個名字,就讓駱清河的妻子驚怕不已,她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

“來不及多說了,那屍鬼如果被它逃掉,村子裏的人怕就要遭殃了,我得趕緊去喊人。”駱老二來不及向她解釋,便火急火燎的出了門,他喊上幾名身強力壯的村人,直奔石碑而去。

來到石碑處,幾名村人看到駱清河那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屍體後都嘔吐起來。

駱老二走到那口被挖出的棺材旁,見棺蓋已被掀開,裏面是空的,很顯然,那屍鬼咬死了駱清河後便逃走了。

駱老二在四周搜尋了一番,也沒找到屍鬼的蹤跡,他面色凝重,眉頭緊鎖,嘆了口氣,說還是讓它給跑了,這下可麻煩了!

衆人聽得不明不白,他們來的匆忙,一路上駱老二也沒告訴他們出了什麼事。這時有人就問棺材裏到底有什麼東西?還有駱清河是怎麼死的?

駱老二說,棺材裏鎮着的邪祟是屍鬼,清河夜裏來給他兒子招魂,就是被這東西給咬死的。

衆人聽後都被嚇了一跳,覺得難以置信,有人接着問屍鬼是什麼?

駱老二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衆人知不知道趕屍。

有人說那不就是民間傳聞麼,說是如果有親人客死異鄉,山高水遠,想要讓他落葉歸根,回家鄉入土爲安的話,就要找趕屍匠把屍體給趕回來。

駱老二點了點頭 ,說那些被趕屍匠起屍的屍體,就是屍鬼。人死之後,魂即入幽冥輪迴轉世,魄則留守於屍旁,在七七四十九日後消散,此間趕屍匠可用祕法將人魄拘於屍中,使其不會消散,以此來控制屍體。

好多趕屍匠趕屍的時候,屍體額頭上會貼着張符籙,其實那符不是爲了鎮屍,而是爲了拘魄。

人魂主人神識,人魄主人身體,魂掌意識,神志,魄掌本能,慾望,人失魂,則失自我,沒有了心智,所以屍鬼雖然可以行動,聽從趕屍人的赦令,卻沒有心智,也不記得自己生前之事。

民間傳聞說人死後會詐屍,其實也是變成了屍鬼,魂爲陽,魄爲陰,陰陽相合則生,陰陽相離則死,人剛死後失陽魂,爲陰軀,守靈之時,倘若屍身被貓狗等動物碰觸到,沾染上陽氣,陰陽共濟,便會詐屍,成爲屍鬼,只是這種屍鬼身上陽氣不足,只能維持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便會陽氣散盡再次死去。

屍鬼因爲有魄無魂,所以不記得生前的事情,亦不認得親人,常常會做出傷人之舉。

而且屍鬼因爲魂魄不完整,會本能的想要補全魂魄,當碰到生人時,便會攝人生魂,以補己缺。

故民間相傳碰到趕屍匠趕屍時不能好奇上前觀看,不然就會容易丟了魂,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駱老二講到這裏,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我聽說昨天的時候長安砸開了裝屍鬼的棺材,往裏面看了一眼,便昏死過去,那就是因爲魂被屍鬼給攝走了,人未死失魂,便會昏迷不醒。

有人就問那應該怎麼辦?長安還有救麼?

駱老二說,只要把屍鬼給殺死,長安的魂魄自然會迴歸本體,這倒是不必擔心。

有人又問,說既然這屍鬼是趕屍人驅趕的行屍,那爲什麼沒有被送回故鄉好生安葬,反而被鎮壓在這石碑下呢?

駱老二說,此地啊,在清朝末年的時候曾有座厝屍廟,厝屍廟是趕屍匠路途中歇息的地方,爲防止趕屍匠夜裏睡着了,行屍屍變出事,厝屍廟門口立有鎮屍碑,廟裏有鎮屍棺,用以剋制行屍,趕屍匠夜裏休息的時候把行屍放到鎮屍棺中,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個時候,兵荒馬亂的,社會動盪不安,到處都在打仗,有個趕屍匠把行屍帶到這兒後,正好趕上了當地民變,前路不通,被封鎖了,他就把行屍丟在了厝屍廟裏,自個逃命去了。

厝屍廟那地陰森森的,尋常人也不會去,行屍就在那被放了好幾年,後來黃河改道,把這地給淹了,厝屍廟因爲地勢低窪,也在洪水中被沖毀,鎮屍棺和裏面的行屍一起被埋在了淤泥裏。

一晃過了好多年,洪水才終於退去,但那厝屍廟的遺址以及裝有行屍的鎮屍棺卻被一直埋在了地下。

駱老二費了不少口舌,纔給衆人講清楚了屍鬼的來歷。有人好奇這事他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駱老二就給衆人講了個他還年輕時村子裏發生的事。

那時洪水剛剛退去不久。過去遷走的村民有些陸續遷了回來,也有不少外地人搬到了這裏,他家不是本地人,也是在那時搬遷過來的。

因爲過去的房子都被洪水沖垮了,所以人們遷到這裏的第一件事就是蓋房子,他家當時就把房子蓋到了這附近。

房子蓋好後,搬過來沒多久,他就發現了一件怪事,每當夜深人靜,他在外面乘涼的時候就會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哭,他就很奇怪,這誰整天大半夜的不睡覺哭個啥啊,於是就順着聲音找,結果發現哭聲是從一塊被泥土埋了半截的石碑下面傳來的,他自然害怕的不得了,正好村子裏來了個道士,於是他就去請那道士來看看是怎麼個情況。

道士來了後瞧了瞧那塊石碑,看清上面刻的咒文後,看出這是塊鎮屍碑,知道這事和屍鬼脫不了干係。

他又找到幾個當年村子裏的本地人多方打聽,終於得知這兒過去曾有座厝屍廟,地下埋着一具被鎮屍棺封住的屍鬼。

道士圍着鎮屍碑轉了幾圈,又往四周觀望一番,然後就告訴村人說,這鎮屍碑過去在洪水中浸泡多年,水底淤泥涌動,鎮屍碑偏移了些方位,方位一錯,乾坤顛倒,就鎮不住下面的屍鬼了,所以屍鬼才會甦醒過來,只是被鎮屍棺困住了出不來。

屍鬼思鄉,因爲它就是爲了歸鄉才被趕屍匠起屍的,本能的想要回歸故土,但它沒有魂,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裏,更出不來那口棺材,所以纔會夜夜哭個不停。

道士說完嘆了口氣,說這屍鬼雖說是邪祟,卻也可憐,沒能被趕屍匠送回家鄉好生安葬。

村裏人雖然對這屍鬼的遭遇也頗爲同情,但那會社會還很動盪,村民們自顧不暇,也沒有能力再把這屍鬼送回家鄉安葬,又怕屍鬼出來作祟害人,於是便在道士的指點下把鎮屍碑重新立在了正確的方位,鎮壓住屍鬼了事。

屍鬼雖然被鎮壓了,但駱老二還是搬了家,畢竟住在這麼一個地方任誰也不會安心,而那個道士此後也沒走,而是留在了村子裏,他原本是一個雲遊道人,但逢亂世,到處都在打仗,稍不留神就會死在外面,他年紀也大了,就想要安定下來。

駱老二就幫他在自家附近蓋了一間小房子,供他居住,他有時也會教駱老二一些道家術法,所以駱老二此後纔會做了陰陽先生。

駱老二說,因爲時日久遠,知道這件事的人大多都已經死了,年輕一輩沒人知道那石碑下面還鎮壓着一個邪物,所以才肆無忌憚的挖了碑,砸了棺,招來了禍端。

我本是想要勸阻清河的,奈何他對我有偏見,我勸他不住,也是心存僥倖,覺得過了這麼多年,屍鬼或許早已魂飛魄散,屍骨成泥,卻沒想到……

說道這裏,駱老二一聲嘆息,又說道,這也是村子的劫難,倘若不盡快捉到屍鬼,定會有更多的村人傷亡。

有人就說,屍鬼兇殘,又會勾魂,我們怎麼能鬥得過它呢?

駱老二告訴衆人,說這屍鬼雖然兇殘,力大無窮,卻也不是無法對付的,它已經攝了長安的魂,魂魄已全,便不會再攝魂,而且屍鬼屬陰邪之物,喜陰懼陽,晝伏夜出,它白日裏無法行動,寐於暗處,我們只要找到它,便可輕易把他擒住。

衆人聽後方才鬆了口氣。

此時天已經大亮,事不宜遲,駱老二趕忙讓衆人分頭行動,在村子裏搜尋屍鬼的下落。

衆人四下散去,各自尋找。沒過多久,這事便在村子裏傳開,村人們驚駭不已,紛紛加入了搜尋屍鬼的隊伍。

駱老二本以爲人多力量大,這屍鬼又走不遠,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人找到,卻沒想到村人們從上午找到下午,又從下午找到傍晚,一直到夕陽落山,都沒發現那屍鬼的蹤跡。

駱老二是心急如焚,說這下可壞了,太陽已經落山了,那屍鬼還沒找到,也不知藏到什麼地方了。

有人就說,我們一直在外面搜尋,那屍鬼會不會是躲進了村人家裏,燈下黑,纔沒被發現?

駱老二卻搖了搖頭,說家家戶戶都有門神把守,那屍鬼乃是個邪祟,進不得人家門。

那人沉思了片刻,又說道,那它會不會是出了村子,回自己家鄉去了?

那人是從旁人口中聽得屍鬼之事的,是以對屍鬼並不瞭解,纔會這麼問。

駱老二又對那人解釋道,屍鬼無魂,是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裏的,只會在這附近遊蕩。

話音未落,駱老二忽的怔住了,一拍大腿說道,不好,我忘了那屍鬼攝了長安的魂兒,有了長安的記憶,它肯定是去了長安家,而且因爲魂是長安的,所以就算是他家的門神也不會阻攔,長安他娘怕是有危險。

駱老二急忙帶着人就想要往長安家去,然還沒走幾步,就見長安娘一臉驚惶的跑了過來,跑得氣喘吁吁,遠遠喊道,他二爺,可不得了了,你說的那個鬼東西,它跑我家去了,可嚇死我了。

駱老二見長安娘沒事,也就放了心,讓她歇口氣,慢慢說。

原來長安娘白天一直在和駱家幾個長輩商量駱清河的喪事,傍晚天黑後,人就都走了,安靜下來,她就隱約聽到兒子那屋有動靜。

她覺得有些奇怪,爲了方便照顧昏迷不醒的兒子,她讓兒子睡在了自己屋裏,兒子那屋沒人,怎麼會有聲響?

她躡手躡腳走過去,透過門縫往裏瞧,待看清裏面的景象後,頓時就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屋裏站着個人,確切來說,應該是站着具屍體,那屍體周身灰暗,皮肉乾枯貼骨,雙目凹陷,五官乾癟,十指彎曲似爪,看着極其駭人。

長安娘想起了馮老二所說的屍鬼,驚怕不已,不敢再看,哆哆嗦嗦的出了門來報信。

駱老二聽罷,說這屍鬼應該是昨日夜裏害死清河後,便去了清河家裏,在長安房間中隱匿起來,長安娘沒有遇難,實是萬幸。

這時有人就問了,說既然那屍鬼身上是長安的魂,又有長安的記憶,爲何會害死他父親清河呢?

駱老二說,屍鬼身上有長安的魂不假,但人的魂魄是自出生時便匹配好的,猶如人的姻緣,一魂配一魄,如果強行將兩個人的魂與魄配合,則魂魄不融,陰陽不交,心神錯亂,失心喪智。

駱清河在爲兒子叫魂的時候,屍鬼想必是有所感應,纔會出了棺材,卻因失了心智,心性無常,而將駱清河害死。

衆人聽後恍然大悟。

駱老二說事不宜遲,我們須得趕緊去清河家將那屍鬼擒住,以免讓它跑了,再生事端。

衆人跟隨駱老二一起往駱清河家走去,途中駱老二讓人趕去村尾用三尺黃紙拓印了幾張鎮屍碑上的咒文,說是有鎮邪困屍之用。

不大會兒,衆人來到駱清河家中,遠遠望見長安屋窗紙上有人影晃動,一跳一跳的,舉止詭異,爪牙畢現。

透過門縫,衆人見到了那屍鬼的容貌,果然如長安娘所述,皮肉乾枯附骨,就像是一具骷髏披着人皮,有些部位皮肉腐壞,露出森然白骨,那屍鬼在屋中一跳一跳的,時而駐足仔細端詳屋中物件,若有所思,時而張嘴做嘆息狀,面容扭曲,看不出是哭還是在笑,一具乾屍,做出這種怪異舉止,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駭人。

有人輕聲問道,那屍鬼怎得跳來跳去的,在幹嘛呢?

駱老二回道,屍鬼屍身腐壞僵化,關節無法彎曲,沒法行走,所以只能一跳一跳的,估計是被屋中熟悉的物件吸引,勾起了屬於長安的一些記憶吧!

駱老二話音剛落,那屍鬼似乎是察覺到屋外有人,忽的躁動起來,徑直向着門口飛撲躍來。駱老二見狀忙讓人抵住屋門,莫要讓那屍鬼出來。

屍鬼力大無窮,撞得屋門砰砰作響,衆人齊上,竟角力不過,眼看屍鬼就要破門而出,衆人驚懼,這時駱老二急忙讓人將拓印着鎮屍碑符咒的黃紙貼到門上,頃刻之間,衆人覺得門後傳來的撞擊消失了,屍鬼不知爲何竟不再撞門。

駱老二趁此間隙,又讓人將窗子上也貼上了黃紙,那屍鬼暴怒,卻似一個無頭蒼蠅般,在屋中胡衝亂撞,卻死活尋不到出口。

駱老二道,這黃紙能暫時困住它,讓它看不到門窗,找不到出口,只望能撐到明日,待日頭出來,它便動彈不得了,到時任由我們收拾。

村人們見屍鬼被困住,都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那屍鬼被困在屋中,開始的時候折騰的厲害,屋子裏響聲不斷,後來就漸漸沒了動靜,有人就好奇,想看看那屍鬼怎麼樣了,便用手指在窗紙上戳了個洞,往裏窺看。

駱老二看到後趕忙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此時明月當空,月光正照在窗戶上,自窗紙上的小洞照入。

日爲極陽,月爲極陰,月光陰冷,盛鬼旺邪,那些鬼怪邪祟對月光最是敏感,此時那道月光無疑是爲屍鬼指明瞭方位,讓它尋到了出口。

屍鬼縱身朝着窗戶撞去,過去的窗戶全是木製,油紙所糊,哪能經得起屍鬼的撞擊,輕易便被撞開,屍鬼躍窗而出,衆人大驚失色,可還是壯着膽子將屍鬼團團圍住。

駱老二告訴大家務必要小心,千萬不要被這屍鬼傷着,他讓人拿來了栓狗的鎖鏈,想要捆住屍鬼,屍鬼自然不會引頸受戮,暴怒之下,橫衝直撞。

圍困屍鬼的人雖然不少,都拿着鐵鍬榔頭等傢伙,但誰也不敢上前攻擊,那屍鬼力大無窮,牙尖爪利,一個不慎便會被其傷到,衆人忌憚,只能圍而不攻。

然而屍鬼卻是如虎入羊羣,所到之處人皆退避,而且它行動敏捷,人們手裏雖然有鎖鏈,卻也捆不住它,眼見它便要逃之夭夭,這時忽的傳來一聲雞鳴,那屍鬼被嚇得渾身一顫,似乎很害怕的樣子,行動一時也變得遲緩起來。

原來衆人圍困屍鬼,場面混亂,家中雞圈裏的公雞受到驚嚇,啼叫起來。

駱老二大喜,說公雞逐日而鳴,身具陽氣,最克陰邪,打鳴聲更可驚魂駭魄,所以鬼最怕雞鳴,而那屍鬼是勾的旁人的魂,魂魄本就不穩固,所以就更懼雞叫了,也是怪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駱老二忙讓人把雞圈裏的雞都趕出來,一時間雞叫聲不絕於耳,那屍鬼受驚,渾身顫抖不已,驚惶欲逃,卻被村人們一哄而上,趁其虛弱,用鐵索將它綁住,捆得結結實實。

村人們問駱老二該如何處置屍鬼。

駱老二說要趕緊將它除掉,等不得明天了,遲則生變。他讓人將屍鬼綁在一棵大樹上,下面放上柴火,然後點燃,想要將屍鬼焚化。

卻不料那屍鬼竟渾身堅硬似鐵,不懼烈火,足足燒了半個時辰,大樹都快要被燒斷了,那屍鬼卻仍是安然無恙。

駱老二眉頭緊鎖,說這屍鬼端的厲害,普通的火已經燒不死它了。

村民們一聽都慌了神,問駱老二應該怎麼辦。

駱老二思忖了一會兒,要人取來了高粱杆,添到了火堆裏,沒過多久,那屍鬼便被燒得噼啪作響,渾身焦糊似炭,它在火光中掙扎咽嗚着,卻是無濟於事,終被火舌吞沒,化爲灰燼。

駱老二說,高粱屬五穀,能驅邪,高粱杆生出的火更是陽火,所以能煉化邪祟。

眼見屍鬼成灰,村人們都鬆了一口氣,就在駱老二以爲事情終於結束了,想要回家的時候,這時長安娘卻忽然從屋裏走出來,焦急的對他說道:“他二爺,你說這屍鬼也死了,俺家長安怎麼還沒醒過來?”

駱老二一聽有些詫異,說道:“照理說屍鬼一死,長安生魂歸身,他就該沒事了啊。”

他沉思了一會兒,忽的說壞了,應該是剛纔的雞叫聲把長安的魂從屍鬼身上給驚走了,怪不得那屍鬼這麼輕易就被我們給擒住了。

長安娘一聽就哭了,說那我家長安還有救麼?

駱老二告訴她別慌,他可以給長安招魂,但長安的生魂受到驚嚇,不知道情況如何,能不能找回來,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說罷,他給長安娘要了一件長安的衣服,然後拿着根香出了門。

長安娘在家守着長安,過了約有半個時辰,長安果然悠悠醒了過來,只是醒來後的長安就變得癡癡傻傻的了。

駱老二告訴長安娘,說長安的生魂被雞叫聲驚散了,沒能找全,丟失了一縷,找不回來了,所以長安纔會變成這副癡傻的樣子。

長安娘雖然難過,但也沒有辦法,只能認命了。

那個本地人講完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說,駱長安雖然變得癡癡傻傻的,但幸好村裏駱家人多,大家都會幫襯着他們孤兒寡母,後來駱長安他娘去世,大家就經常給駱長安送些喫食,衣物,而駱長安也能將就着照顧自己,一過就是幾十年,反倒比許多同輩人都長壽,熬到了今天。

我們聽完他講的這個故事,都覺得很玄乎,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有了這個故事打頭,之後飯桌上的話題就偏向靈異事件了,有個人就又給我們講了一個關於趕屍的故事,他說這個故事是他早年去湘西時親身經歷的,等有時間,我再給大家講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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