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一箇中學的王老師給我分享了她的故事,她叫小瓜。
小瓜說,她的故事一定要唯美的,不能有一丁點傷感。是的,我要把最唯美的故事寫出來,但我希望看唯美故事的人不要掉眼淚。
讀故事前,請做好心理準備。我第一次聽,沒有心理準備,結果我第一次發現我淚點是那麼低,用小瓜的話說“就跟眼淚不要錢一樣。”
2010年。
小瓜高三。
老師的一聲令下,她的同桌就換成了一個物理天才。
剛認識沒幾天,連十句話都沒說到。這個物理天才,就開始介紹他朋友追小瓜。
物理天才,叫阿劍,典型的怪人,也許是因爲數理化總是滿分吧。
阿劍倒是不認生,直接拉着小瓜,到隔壁班裏,拉到一個男生前,對男生說:“愣什麼神啊,這是小呆瓜,我同桌。”
又回頭對小瓜說:“這是我朋友,叫阿旺,你們認識認識。”
說完話,阿劍扭頭就走開了。
阿劍學習很好,煩躁的時候喜歡逃課,硬拽着小瓜去頂樓吹風。小瓜從來不逃課,所以很不情願。他拉着小瓜站在樓頂,然後伸出臂膀,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小瓜也覺得很放鬆,這樣的感覺真好,兩個人吹着大風,面對面大喊“啊啊啊”的時候,物理老師跟着聲音,上了樓頂。
阿劍一直備受物理老師寵愛,自然沒事。
小瓜則會被劈頭蓋臉罵一頓,她一直低着頭表示懺悔,而阿劍則在一旁偷笑。
每天晚自習課間,阿劍都需要打水,他們學校的食堂在後山。每天課間,他都強拉着小瓜,提着熱水壺往後山跑,生怕上課鈴聲突然想起。
有一次晚自習間,他拉着小瓜正跑時,他說胃疼的受不了,直接蹲了下來,扔了左手裏的熱水壺,熱水壺從後山上滾了下去,最後碰撞,“砰”的一聲熱水壺爆了。他疼痛難忍,最終趴在地上,腳開始亂蹬,滿頭冷汗淋漓,而右手拉着的小瓜始終沒有放手,緊緊地拉着,不肯鬆開。
小瓜說把她嚇壞了,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幸好,過了五六分鐘,阿劍起身拍了拍土,說沒事了。
小瓜給遞了一張紙,讓擦拭一下臉龐的冷汗,隱約看見他蠟黃的面容,帶着些許憔悴。
高考前體檢,學校帶隊去第一人民醫院。
半路上,他拉着小瓜和阿旺,三個人跑去打檯球。他和阿旺打,小瓜在一旁看。
有同學報信說,輪到他們班了,他和阿旺撒腿就跑,小瓜跟着後面跑,但卻始終追不上,最後累的氣喘吁吁。
那次體檢回來當天,他趴在桌上很痛苦的捂着肚子,又是胃疼吧。他突然站起來,一拳錘在窗上,整個玻璃稀里嘩啦都碎了……害得全班同學,吹了兩天冷風,而他唯獨給小瓜買了圍脖。
寫到這兒,我特別羨慕,我羨慕阿劍,有一個小瓜這樣的同桌,每天拉着東奔西跑。
我覺得他們的高中特別美好,是那種平平淡淡裏,又有些許叛逆與驕傲。
也許,是兩個人的默契至此吧。
高考之後,兩人便不怎麼聯繫,都以爲是一對普通同桌就這樣過去了。
其實,不然。
時間兜兜轉轉,還是停在2011年臘月。
小瓜生日,臘月二十五。
大一寒假她從鄭州回到南陽。
阿劍的朋友,阿旺帶着他跑到小瓜家門口。
一個穿着風衣的紳士,直挺挺地站立在樓下。
是的,阿劍送了小瓜禮物,裏面是個戒指,上面一個小腳丫。上學時候,戴戒指也沒什麼特殊意義,小瓜就沒多想,收下了。
送完戒指,阿劍叫上好友,組了個飯局。
當時,也叫了小瓜,說給小瓜介紹他朋友認識,小瓜傻乎乎地去了。
喫飯前,阿劍拍了拍小瓜肩膀說:“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家小瓜。”
大家開始不停給他灌酒,不停追問,什麼時候開始的,老實交代之類的。
當時出於人多,照顧他面子,小瓜也沒反駁。
喫完飯回家路上,他要拉小瓜手,小瓜不讓。
小瓜說:“我當時還戴着可厚的手套,他不鬆手,我就隨他了。”
送到家以後,他對小瓜說:“今天晚上的事,你考慮一下吧。”
然後轉身,就走了。
小瓜睡覺前,也沒想明白對他到底什麼感覺。
小瓜是那種對愛情比較執念,不確定想在一起,她就不會同意,然後她給他回了短信“我還不想談戀愛。”
然後,小瓜就關機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以後,小瓜發現她捨不得他傷心,也捨不得他離開。
然後,小瓜就又發了短信:“我想明白了,我答應你,你以後一定要對我好。”
阿劍給小瓜打電話說:“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說到做到,最好最好的都給你。”
聽說,2012年是世界末日。
他們兩個,末日也不孤單。
2012年的暑假,格外漫長。
小瓜在動漫公司實習,公司拖欠工資,臨走的時候還欠了兩個月工資不給。小瓜很膽小,不敢跟老總硬要。這時候,阿劍帶了幾個朋友去公司找老總理論,吵得人家沒法做生意,最後人家就把工資給了。
要賬結束後,他那幾天一直胃疼。
醫生開了藥,都說是小毛病。
本來都快好了,他朋友過生日去喝酒,他跟小瓜打電話說:“我現在在公交車上,你晚上早點睡,晚安。”
凌晨三點一刻,小瓜被渴醒了,起來喝水。
她大概是第一次被渴醒,以前從來沒有過。哪怕是發炎,也不會驚醒。
醒來後,發現嗓子啞了,說不出話,沒當回事又睡了。
也沒多想,爲什麼大半夜的會嗓子啞呢。
凌晨五點多,阿旺打電話給小瓜,說阿劍出事了,在醫院,醫生要家屬簽字纔給手術。
阿旺問小瓜要他父母電話,小瓜也沒有。
小瓜那個時候在家裏,不在鄭州,大早上偷偷跑出去。
打車也打不到,跑到路口才攔到出租車,她知道他家在政府那邊,具體是哪家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一家一家的問,最後在樓下大喊:“阿劍,阿劍,阿劍……。”
嗓子啞了聲音也不大,越來越着急,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媽媽哭着出來說,已經知道了。
他們家人包了車,一家人去鄭州了。
小瓜就蹲在門口哭,跟她學醫的朋友小白髮短信,問他胃病會不會出事啊,還好小白說不會。
小瓜在家等了兩天,沒有一點消息,沒人接她的電話,沒人回她的短信。小瓜說她覺得,好像他們在醫院很忙。
下午,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她顫抖着聲音說:“你是小瓜吧,我是阿劍的姐姐。阿劍最後一條短信是給你寫的,我就不念了。他們都不敢跟你說,我跟你說了你彆着急,我弟弟當天送到醫院就去世了,醫生說送來晚了,本來輸點氧氣就沒事的。”
大概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人,才最有資格說什麼叫人生,什麼叫看破紅塵吧。
他姐姐也哭,小瓜也哭,兩個人在電話裏也沒說話。
一個星期後,他家裏纔想辦法把遺體運回來。
聽說大城市管的嚴,屍體是要火化的。
我們小地方講究入土爲安,不能火化,他們偷偷運回來舉行葬禮,阿旺通知小瓜時間。
小瓜閨蜜說不讓她去,何必呢。
小瓜想着怎麼可能不去呢,他前一天還在跟小瓜說話,怎麼就死了呢。
小瓜抽泣着說:“我一定得去看看,我不相信,一定是他家裏不讓他和我談戀愛,所以騙我的。”
小瓜蹲在人海茫茫的人民廣場上說:“既然你家人不同意,那我們就不在一起。我願意我們不在一起,但你不能騙我啊,你不能說你死了。”
終於到了殯葬那天,2012年8月13日。
他表弟帶小瓜,去他們老家的村裏。
他的媽媽姑姑們都在那個破屋子裏哭,裏面放了一個水晶棺。小瓜就站在門口,他們不讓她看,說去世的時候掙扎的太痛苦,臉都猙獰了。
小瓜就一直站在門口,一直流淚,不說話,也不出聲。
小瓜說,她也沒想哭。
她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撐住不哭,可眼淚一直流,就跟不要錢一樣。
最後,他爸找了化妝師,給他換了衣服,才讓小瓜看,小瓜站在門口也沒進去。
看着他爸爸緩緩地拿掉他臉上的黃紙,他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面,那麼祥和,那麼溫和,除了臉色稍微有點蒼白,就跟睡着了一樣。
小瓜再一次淚崩了,她想着: 阿劍你快起來,你還沒有跟我說晚安,你怎麼能先睡着呢。
小瓜說真是除了哭,什麼事也沒幹,他表弟讓她走,叫她別哭了。小瓜也管不住眼淚,就是不想動,不願意走。
那幾天,大概流光了她這一輩子所有的淚。
阿旺抱着小瓜出去的,到田埂上她就徹底崩潰了。
小瓜腦海裏全是這樣的橋段:
煩躁的時候,阿劍硬拽着小瓜去頂樓吹風。然後他們伸出臂膀,大喊:“啊啊啊~啊啊啊~”時,物理老師就在他們後面。
阿劍拉着小瓜正跑時,胃疼的受不了,直接蹲了下來,扔了左手裏的熱水壺,“砰”的一聲熱水壺爆了。他疼痛難忍,最終趴在地上,滿頭冷汗淋漓,而右手拉着的小瓜始終沒有放手,緊緊地拉着,不肯鬆開。
一個穿着風衣的紳士,直挺挺地站立在樓下。
是的,阿劍送了小瓜禮物,裏面是個戒指,上面一個小腳丫。上學時候,戴戒指也沒什麼特殊意義,小瓜就沒多想,收下了。
送完戒指,阿劍叫上好友,組了個飯局。喫飯前,阿劍拍了拍小瓜肩膀說:“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家小瓜。”
小瓜拼命地一家一家的問,最後在樓下大喊:“阿劍,阿劍,阿劍……。”他媽媽哭着出來說,已經知道了。他們家人包了車,一家人去鄭州了。
小瓜就蹲在門口哭,跟她學醫的朋友小白髮短信,問他胃病會不會出事啊,還好小白說不會。
看着他爸爸緩緩地拿掉他臉上的黃紙,他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面,那麼祥和,那麼溫和,除了臉色稍微有點蒼白,就跟睡着了一樣。
……
……
全部都在腦海裏翻湧着,淚腺徹底失控了在每個普普通通的夜裏。
小瓜說,可能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也可能沒有辦法再去那麼喜歡了。
第一次遇到一個可以擁抱,可以取暖的人,所有的第一次都幻想過和他一起去做,卻不得善終。
也經常有鬧彆扭,他像小瓜爸爸一樣總是怪她,小瓜說她的不成熟可能一輩子也沒法根治了。
如果阿劍現在還在的話,會不會喜歡現在的小瓜。
小瓜還是黑色的長髮,不會化妝,不怎麼穿高跟鞋,只是胖了幾斤,多長了幾歲。
或許真的像故事裏說的那樣,逝去的人在活着的人心裏,是不容易泯滅的。
或許在某個平行世界裏,一個男孩拉着女孩,跑到樓頂上,敞開懷抱,一起大喊……
故事到這兒,就要畫上句號了。
小瓜說,讓我一定要寫的唯美
我就一邊擦拭溼潤的眼睛,一邊寫,我儘量寫的不讓人們看了會感傷吧。
因爲,對於小瓜而言,這一直是一個唯美的愛情故事,從來沒有遺憾和悲哀。
其實,阿劍最後沒發出去的那條短信是:“你不知道我視你如命啊,小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