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大娘

時光如一把犀利的刀,轉眼間將2020刻進記憶的年輪,年輪中發生了太多,年輪中你也離去半年有餘,將所有的身前帶到了另個結界。

結界處的你不知是否還記得我,我於前段些天去看你時,你是無聲的沉默,沉默中我特別渴望能抱抱你,一如你曾抱着嬰兒期的我。

我臨行前去看了大爺,他和從小因後遺症不能自理的六姐還在那間房做飯,飯菜間也還是熟悉的地瓜玉米粥,也還是喫得那麼繾綣。

繾綣是你彌留之際對大爺的不捨,對六姐的牽掛,是起棺後你借姐姐的肉身表達繞老家一圈,看最後一眼的奢望,是就此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難忘是你在我一隻腳邁進鬼門關時,你與奶奶日夜輪流照顧,是你們讓現在的我還有幸呼吸着,還有幸能寫下些許的思念;思念中每次去你家時,總要習慣性喊你又趕緊收住脫口而出,思念中每次路過你們住過的醫院時,總要朝那凝望許久,思念中看到背影像你們的老人,總要追上看看,雖然明曉不再可能,但老期待的想着萬一是呢,哪怕只能相認剎那間。

剎那間我也歷經了這片土地上人心的美好險惡,也不再羨慕那些有故事的人,也從以往的自暴自棄和閉門造車裏走入見天地見他人,也見自己的淺修薄知。

淺修裏有你們教誨的將人心比自心,將自心換人心,身正心正才服人,薄知裏有自翻過的中藥書本,有自尋過的礦石,有身遇過的地痞流氓傳銷色誘間諜,以及身着斯文儒雅的高中老師大忽悠。

大忽悠大神叢生的如今,走了魑魅來魍魎,像極了好萊塢大片,大片外影帝影后獎對於他們來說是實至名歸;實至名下是加完三聚氰胺和病死豬造牛奶火腿後,侃侃而談企業家的光明磊落,是聲淚俱下提及自家的祖墳被人挖了,卻從不說他爲了掙銀子,揮手間讓挖掘機推土機蕩平過多少人家的祖墳,是大榜以德樹業和從來不走後門,卻勸員工爲了工作離婚和找太守幫忙拜求中堂大人,給寫個大內之屬,見之即購的手諭,是板藍根深哪家香,終南笑指白雲山。

白雲山下的“小蠻腰”是皇親國戚家貴客洋大人的樂園,是一句熱愛中國便通喫,連放個屁都被皇親國戚定義爲充滿友誼的味道,供奉在乾清宮讓匹夫跪聞。

跪聞下環保的大鐵錘,柔情似水的舔過府衙姥爺有乾股,冒着刺鼻黑煙的化工廠煙囪,卻砸扁了匹夫寒冬取暖的爐子,也砸漏了匹夫睡覺的土炕,就連匹夫做飯餬口的鐵鍋也被砸上了天下爲公的大字,也把不識皇權的匹夫,砸進了大牢。

大牢裏的被定義爲匪賊,大堂上的標榜成聖人,只是現實中的荒誕,是無數匪賊坐過大堂,無數聖人也做過匪賊,匪賊聖人之間不過是世道的兩面,一面是衆人搶着扔石頭潑臭雞蛋的唯恐不及,一面是衆人爭着躬問金安的樹碑立傳,江湖廟堂裏說不清是人不像人,還是妖不像妖,唯有日夜吸血鄉村的城市鋼筋混凝土,是傳說中的點石成金術。

點石成金術下廟堂忙着賣地,江湖忙着圈地,匹夫慌着失地,連永久耕地也成了文字遊戲裏價值連城的肥地,唯獨年年大豐收的捷報和翰林院大學士的嘴像一路火花帶閃電的火車皮,讓長頸鹿伸直了脖子也望不到邊。

望不到邊的大雪覆蓋了故土的一草一木,也覆蓋了那多日漂浮的塵埃,只是千里冰封間更加對你們思念入骨。

入骨血脈是我們永遠的相連,也許再過幾十年,我們便會在另個世界相聚,也許那會就不會再別;真有那一刻時,我會緊緊抱住你們,給你們講所遇所歷,給你們做喜歡的飯菜,給你們聽那首最愛的《渴望》。

渴望間,淚水還是滑落在瑟瑟的大風中,那被大風吹涼的淚,是久違的觸懷,新年了,我們同飲這杯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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