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筆千古不易″之我解

對趙孟頫之書論所說"用筆千古不易,結字因時而異",至今爭論不休,而莫衷一是。據我觀察,大多爲不着鵠的,捨本逐末,甚或歧義誤導之論。不於關捩肯綮處着眼,很難弄清本來真實之義,於學書者是一大困擾。

更甚者,今有張旭光先生爲代表的書家,直論作"筆法千古不易″,而且竟斷言古人確有不傳之祕!不才認爲此說極爲不當,誤導後學更是不好。

當初趙孟頫爲何不說"筆法"而說"用筆"呢?隨後亦不見有知名學者,改易丶附會其爲"筆法"之解呢?餘之謂,將此"用筆″理解爲實指"筆法",或直解爲"用筆之方法",那是偏移了本義的,是概念的錯誤置換。用筆似乎可以理解爲"用筆之法",從字面上看似無不妥。實則大謬不然!趙不用"筆法"一詞,是他沒"筆法"的概念嗎?果是指此,何不直說?

其"用筆"之說,實乃辭簡義豐。前後連讀,方知其思維與語言形式之邏輯嚴密。後輩學人往往不揣其意,難發其微。實則,此言"用筆千古不易"是有意迴避了"筆法"概念的直截導向的。"用筆",是含弘大道,"筆法",是具指方法。"用筆",留給後世書者的思維空間丶運動之自主度是極廣闊的,是不囿發明的底限範疇。何解?縱觀書法之史,在其沿革傳承中,是完成了重大且豐富的社會效益的,但完任之具,卻僅"一筆"而已。祖先此一發明,實爲傳續萬古不必改易之途徑。筆之爲"用",可傳千古,全由其獨具之性能所決定,無可旁代。唯此唯一,而又具變化萬端之功用,以不變之一途,具應變之萬能,方可起"結字隨時而異"之效。書法之道,歷久彌新,能不變應萬變的邏輯法則,在此兩句,囊括無餘。選定用筆,無可易之途。而有法乎?無法乎?何爲法則,可概否?可執否?事實上趙先生何其明白,絕對不會說"筆法″千古不易的。執筆都無定法,何況運筆?有法,絕無定法,有可循之規律,無固守之成法。

書法運作,全在制心於一支毛筆的使用。若無隨機運用之靈活,怎出無窮變化之妙效?若說古人有筆法之祕,實乃誤傳誤解之滑稽。若有可傳之千古不易之法,趙先生不能不知,何可不說"筆法千古不易″?寫字之途,各家通變,無可固守之千古不易之定法是肯定的。若說古人有不傳之祕法,或已失傳,實是不能傳不可傳不能言說之個人感悟或許有之。所謂"口訣手授",師徒傳承,也絕無"祕法"可言。歷代流傳之書論方法不可謂不多,但哪家是度人金針,可立得其效,爲千古不易之法?

書法之本,全在用筆之個人妙會。書家必制心於一支筆的使用上,此乃"千古不易"之事。於事求理,通會事成,乃爲功用,豈非千古不易之理法也?

"結字因時而異″,更知筆法不能統一固定固守。結字變化,有歷史時段的長跨度出現的不同書體之變,更有臨時隨機的書寫要求的異變制約。每個書家,各個時段,尺幅大小,文字內容,當時氣場,情緒變化,等等變動因素,無不決定着"結字因時而異″之後果。哪有"千古不易″的筆法,只有一支毛筆的隨機運用,在檢驗着書家的真實修爲。你看當代白石門下的幾位高足,苦禪丶可染丶雪濤,其字其畫,哪有白石的影響痕跡?但又無不盡顯用筆之大匠之效。

萬法不離宗本,運用在於一心。一心能生萬法,妙用全在變化。請問何謂筆法?長鋒非短鋒可比,狼毫非羊毫之用,即便字體是一類,寫來必定有變化。

一個"用"字涵萬法,使筆寫字妙生花,美醜全是自心意,有律有則無定法,用筆實踐在鍛鍊,火候到時任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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