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痛苦不難被適應

——難的是自己需要在痛苦中找到堅持的理由。

幸運的我還是健全的回到了學校,可失眠並沒有好,失眠越久身體表現出來的問題越多,我對某些聲音異常關注,但凡關注的又是都讓我害怕想要逃避的,我越來越懼怕龍頭的水聲,曾在某些時刻以爲自己是狂犬病發作,據說狂犬病的症狀就怕水,心臟隨着水聲緊緊揪在一起,小時候也被狗咬過,並且沒打過狂犬疫苗。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不斷的恐嚇自己。

從家裏帶了一些解鬱安神的藥物,爲的就是在熬不過去時給自己一個希望,無數個夜晚中我都在努力的嘗試,期盼着有一天能正常入眠,可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永遠的失去了,先天的東西你好像學不來,因爲無從下手。周圍人又無法給出真正具有建設性的意見,幾乎每個深夜都因翻身頭昏腦脹起身下牀,我知道書桌上有今晚的希望,只要吃了它就會度過這段黑暗,夜晚對於我用熬這個字來說毫不過分,因爲懼怕夜幕的降臨,我永遠的失去了兒時被窩裏的幸福,永遠的失去了睡覺的能力,我的命運被拿走了快樂。

這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會對你有所影響,但我想找到一條自救之路,雖然如今我仍在死亡的邊緣遊蕩,但已不像從前那樣總是希望在死亡之路繼續向前一步,我的人生目前爲止有三寶,幫我渡過了一段又一段的死亡之河。前文所提到的藥很長一段時間助我度過難關,但藥終歸是藥,它和安眠藥並無太大區別。

尋找生存之道總是自己最上心,用盡一切精力去找尋自我解救的辦法,討厭周圍人的好言相勸,那些建議不知我在前期已做過多少次嘗試,最希望得救的是我,我比你想的做的多的多,可能天無絕人之路,我發現瞭解救自己的第一件神器:耳塞。

當下就買了三副,清晰記得是綠色,以前我只喜歡黑白兩色,認爲那代表沉着與成熟,後來我愛上世界開始喜歡五彩的顏色,最中意的就是綠色,在我的世界裏那代表着生機,即使世界重歸黑暗我的這個喜愛也未曾改變。

資深的失眠患者我不相信他的旅行包中會沒有一盒小小的耳塞,耳塞如今已成爲了我的出門必須品,甚至最重要的東西。

到手的第一個晚上就迫不及待的使用,試試效果,效果不錯,雖然不能把聲音完全阻隔,至少能起到降噪的作用,聲音不再那麼刺耳,但那晚我仍舊失眠,耳塞畢竟不是靈丹妙藥,第一晚更多感受的是不適應,不舒服,耳朵裏塞着這個東西整個人都感覺彆扭,一晚上在摘了戴戴了摘的動作上不斷循環。

知道戴上總歸還是起到效果就堅持了下來,時間久了自然習慣了這種感覺,耳塞開始起到真正的作用,慢慢我每天能多睡一會兒了,兩個小時到三個小時到四個小時甚至正常人的睡眠時間,但有一樣沒變,早上起來又緊又疼的雙肩,睜不開的雙眼,萎靡的狀態,我又開始嘗試能否不戴耳塞睡覺,就和挑戰不喫安眠類的藥物一樣,卻總是失敗,我害怕夜晚怕到天一黑下來就開始莫名慌張。

我幾乎不再笑了,裝的笑幾乎不再能看到,更加不喜與人交談,總是一個人安靜的待著,又一次對這個世界失去愛,不是這個世界不可愛,而是我實在無力去愛,我有一羣好室友,雖然我們之間也會有矛盾,但所有人都體諒我,知道我的失眠問題而在玩遊戲時特別減小音量,我真的感謝,要知道他們玩起遊戲來那可都是一羣熱血少年,口水四濺。

生活被突然改變的前期總是難熬,即使狀態並不好卻仍要認真去生活,我突然憶起那次令自己感到抱歉的經歷。

因爲記性不好,所以我這樣的人現在去寫類似於回憶錄的東西,看來簡直是個奇蹟,也足可以看出這些事情在心中留下了多深的印記。忘了那次外出要去買什麼,反正去一個廣場中的大型超市,回來的路上一時還打不到車,就只能朝回學校的路慢慢走,看這段路的前面車是不是能好打一些,遊蕩在馬路邊緣,身旁車輛穿梭,不僅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情緒與狀態都沒有一絲起伏,我在看路又好像在發呆,看到了前面一個人騎着電瓶車快速的向我駛來,正常大腦要下達避開的指令,可那次它對此視而不見,所以即使時間足夠我做出反應卻仍呆滯的向前邁步,電瓶車主想必也沒見過這麼不怕死的,見我沒有躲閃的動作,在臨近時他選擇了急轉車頭。

萬幸沒有撞到我,只是他連人帶車躺在了路上而已,對此我深感抱歉,畢竟人家很早便鳴笛揮手示意,我走過去搭了把手將他扶起,他看我的眼神中沒有責備,而是充滿了恐慌,想要快速的逃離,起身他連話都沒說就徑直離開。那次以後我就很少一個人出門,主要是爲了別人負責。

現在已無法描述當時的所有感受,只能用略顯蒼白的文字敘述,我不斷的在生死線上踱步,從未想過生活會變成如此不堪,生活會突然充滿如此多的痛苦,但終歸還是適應了,熬過了一段又一段讓人無法忍受的痛苦,痛苦永遠都是當你挺過去回頭再看,淡淡的說一句;原來這也不算什麼事。只是當時怎麼會感覺那樣難熬,其實正在快速經歷着成長。

我幾乎忘記當時是如何熬過的一天又一天,卻記得不斷的告訴自己堅持,假裝去熱愛,連自己都必須欺騙,那段生死邊緣掙扎的日子我感激一切,帶我出去玩的室友,陪我健身打球的同學,那段時間他們的幫助遠大於家人,我不再經常與家裏聯繫,沒有那個精力,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感謝自己。

感謝自己狀態極差的情況下仍堅持在早上醒來,仍在那恐怖的夜晚堅持學習睡覺的努力,仍在堅持散步,仍在堅持與人溝通交流,仍在堅持着上課...

不過所有的感恩都是今天的後話,當時自己討厭堅持,討厭堅持運動...抱怨整個世界埋怨自己,這個世界錯了的只有我,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永遠一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樣子,每每照鏡子時讓自己感到作嘔,但這個人是我啊,我做不到遠離他,好像也沒有能力改變他。

那時候我還並未意識到自己是個典型的神經官能症患者,只是不停的埋怨自己,現在看來當時的埋怨也不無道理,如今又陷入了感恩一切的怪圈,感恩這段痛苦的時光,感恩自己沒有放棄,甚至感恩傷害自己的人讓自己成長,知道現在的狀態也不算正常,我不是佛門弟子,自然沒必要懂得感恩一切,只需感恩要感恩的足矣。

“你要感恩的不是一切,那些傷害你的人並不值得感恩,實際上並不是他們讓你成長,他們是確確實實懷着害你的心來的,只不過是因爲你足夠堅強纔在這些傷害中收穫成長,你唯一要感恩的就是自己”——《你的善良必須有些鋒芒》

思維的轉變不可一蹴而就,但我的所思所學所感都將改變並改造着我。

我很懶,懶到影響着自己的工作與生活,懶到不願意改變現有的一切,總認爲現在的生活其實還不錯,是因爲自己狀態不對才導致的情緒不佳,所以不敢改變,怕自己逃離到更大的痛苦中去,都說害怕逃離安逸圈,即使這個圈並不安逸我也不敢逃離,我是個膽小鬼,不敢改變,但有時候我又是個願意改變的人,願意不斷的嘗試新的東西,接觸沒有接觸過的事物,並能長久的堅持下去,所以其實我並不瞭解自己。

剛失眠那個時候我太脆弱,希望所有人不要管我,但若是所有人對我不管不顧,那狀態也會糟糕,好在家裏人和身邊人都還愛我,但說句自私的話,我並不愛他們,我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對你好?怎麼算是好?當時對我來說都是空話,什麼也不如一粒強勁的安眠藥來的實際,我連自己都不愛還指望愛別人?只覺得時間過的太慢,什麼時候才能老去或死去,不過我還有希望,總是希望自己睜開眼的清晨感覺睡了一覺後渾身舒坦,可終究是一場夢而已,那段時間家人的關心變成了負擔,我有經常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的好習慣,總覺得這個電話打過後就是孝子,在電話裏好像從未與母親紅過臉。現在我沒有那個精力了,這件事情不再讓我引以爲傲,變成了巨大負擔與精神壓力,時間久了不通電話我便會有一種愧疚,電話打過去又不想說話,每每都是問我的近況後,然後就勸我要怎樣怎樣,進行到這裏我的心就揪了起來,電話那端的聲音如此刺耳,但我不能表現出來,那是他們的關心他們的愛,我把電話放在離自己遠遠的地方,保證自己能聽到電話裏的聲音,卻又聽不清電話裏的內容就好了,我不好意思打斷他們讓我心煩的勸解,知道他們能做的只有這些,可能她們也知道說出來的話並沒什麼意義,但只要說了出來她們便能舒服一些,不至於看着我束手無策,我如此通情達理又怎會忍心揭穿。雖然話有些刻薄,但我就是如此的陰暗,現在亦是如此,即使知道有些東西自己說了沒用,但爲了尋找內心的安慰還是要說出來,大部分的人都有這個心理。

以前無論父母怎樣爭吵,每到放假前的那個上午我都無法安心聽課,滿心都是回家的喜悅,思緒要比身體早歸幾個時辰,現在家卻成爲了讓我有些害怕的地方,不知道爲何,難道一個失眠就徹徹底底的改變了我?如今可以肯定負責任的說失眠確實徹徹底底的改變了我。

失眠後我並沒有因爲萎靡不振而退回過去的肥宅生活,仍自律的活着,只不過不再變態而已,但好在偶爾還在堅持着運動,身材一直在保持,與室友出去時仍會聽到室友說:你看到了嗎?剛剛那個妹子一直在看你。

我每每說着口不對心的話:“你可拉倒吧,誰會看我啊”心中卻還是在暗暗竊喜,好在我沒有丟掉最基本的虛榮,活着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無慾無求,以我淺薄的知識來說,佛學也不是叫人無慾無求,當你決定遁入空門就已經有所求,這所求讓你有更大的責任與使命,甚至有些冒犯的說,習得大乘佛法之人可能有着更大的慾望,那慾望超脫了凡胎而已,希望普度衆生,此見解僅代表個人的言論自由,並無冒犯之一。這世間大多悟道修禪之人不都是以有爲的心理去修無爲之法嗎?

這心中的一點點虛榮算是我堅持的勇氣,希望室友再說下去,因爲我看到了剛剛那個女孩兒確實是在看我,但因我的羞赧做作他沒有繼續把話接下去,虛榮心就僅僅滿足了一秒而已,他長得比我有型,面部輪廓分明,濃眉大眼長睫毛,就是黑眼圈有些嚴重,大家都說他縱慾過度,他活的坦蕩倒也並不辯解,他說自己這樣的人能力強,室友還開玩笑說畢業他都不用買機票,自己藏的就足夠回家用了。

他的身材因爲肥胖有些走樣,豐乳這描述絕不過分,所以他很少穿凸顯身材的衣服,若不是仗着自己的身材能略勝他一籌我怎麼會和他的關係這般好,我們兩個的性格相似卻又水火不容,審美觀點差不多,思想高度差不多,就連身高都差不多。他總是把未來想象的很好,而我認爲未來很爛,不知是不是人生態度就會決定着未來,我現在的生活確實很爛。大學時光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把他當作摯友,但其實我們的感情好像並不深,只是因爲比較聊的來而已,他在我失眠的階段陪我走了很長一段路,雖然現在已經幾乎不再聯繫,但我永遠記得那些時光。

那段時間我可能是靠着那一點點的虛榮,一點點運動後得來的快感,一點點對赴死舉動的忌憚堅持了下來。人真的會忘記之前的疼痛,我只知道那段日子不願再次重走,卻沒曾想要如今記錄時卻已全然忘記。總算熬過了那個學期,接着那個暑假我忘了自己是怎麼熬過,痛苦的日子漫長且難熬,我斷定那段日子比今天難熬,但如今卻並不覺得比今天還要漫長,今天好像是最漫長的一天,我希望漫長的一天都能快點度過,因爲只有快樂的時光纔是短暫的。

在那個暑假我只記得一件事,我又去看過前文中曾經給我看過病的那個姨,那個也歷經過生死看透人生的人,還是對每次去看“病”懷着希望,就是希望明天會好而已,我從未想過後來這唯一的希望會消失不見,再見她,應該已認不出我,我已經減肥成功,外貌與當初有了很大的變化,她經過一番與上次幾近相同的交流後,說是想起來了我,說仍是“保家仙”作祟,說它還是要把我磨練成像她那樣的人,替人排憂解難,無奈我仍不領情“保家仙”的好意。她又幫我說了一番好話,其實我嘴上是個唯物主義者,心中又是個唯心主義,每每夜晚回家都會不斷回頭探望,卻不是怕壞人,那還能是什麼?

有些東西心誠則靈,我將信將疑,因爲她給別人看“病”的時候看不了便直言建議去醫院,所以說她騙人好像也太過分,說她真實也太過玄幻,對我來說她好像一直沒有徹底的解決我與“保家仙”之間的問題,這次交談中,她說幫我溝通後,推遲到了三十歲,三十歲時候的我會通過自己的努力有一番作爲,可能是普渡衆生,我並不希望;可能是別的,她不能說的太直白,我希望是別的,所以那一刻起我多了活下去的希望,想要看看自己而立之年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今天我仍毫無鬥志渾渾噩噩的在痛苦中煎熬,想着至少應該堅持到預言的那天。

我願意相信她的一些話,雖說她的做法可能在很多人眼中認作是江湖騙術,但我感謝她,因爲她並沒有騙過我多少錢,但卻帶給了我希望,也從未攜款逃跑,畢竟誰家也不會因一兩百塊傾家蕩產,百元就能買下來希望這錢算是花的值得。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