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名士:追求自由,不捨富貴 原創聲明

魏晉名士最大的一個特點是:他們是一個貴族化了的官僚羣體。是一羣和普通人沒什麼關係的人。


名士,原本的意義是指“德行貞純,道術通明,王者不得臣,而隱居不在位者。”魏晉名士,雖然也推崇“隱士”,但是更迷戀富貴,所以魏晉名士提倡的是“朝隱”,美其名曰:“大隱隱於朝”。


竹林七賢


魏晉名士,幾乎全部出自世家高門,拿曹魏最有名的名士羣體----正始名士做一個例子,很容易把這個問題說清楚。


正始名士的領袖何晏,是大將軍何進的孫子,母親尹氏是曹操的夫人,何晏由此成了曹操的養子,後來還娶了公主爲妻。


正始初年,何晏位至吏部尚書,專司擢選士吏,權傾一時,天下談士,多宗尚之。


24歲就死於疾病的天才少年王弼,出自漢魏時期的豪門山陽王氏,這個家族可以追溯到漢安帝時期的司空王龔,王弼的爺爺叫王凱,王凱的老婆是劉表的閨女。


名士的出身和經濟地位使他們能縱酒歡歌


被袁宏在《名士傳》中列爲正始名士第一的夏侯玄出自赫赫有名的夏侯家族,正始年間任徵西將軍,主持長安軍事。


裴秀,裴家世爲著姓,爺爺裴茂,靈帝時做過尚書,建安初年,以奉使率導關中諸將討李傕有功, 封列侯。父親裴潛本人歷任沛國相、 荊州刺史、 關內侯、 大司農, 光祿大夫等職, 地位顯要。叔父裴徽 正始年間做吏部郎。


其他如衛瓘,父親衛覬是魏尚書,鍾會,父親是鍾繇,曹魏元老。


竹林七賢


從正始名士以下,竹林七賢中阮籍的父親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司馬昭曾經想和阮籍結成兒女親家。嵇康是曹操的曾孫女婿,拜官郎中,授中散大夫。王戎出身琅琊王氏,父親王渾是曹魏時的涼州刺史,他自己的官運也很亨通,累遷至司徒。


再下至中朝名士,以至於渡江之後的江左名士----如琅琊王氏的王衍,河東裴氏的裴楷,潁川庾氏的庾子嵩,太原王氏的王承,陳郡謝氏謝鯤等,無一不是出自世家大族。而且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後世子弟也多是身居高位,官職顯赫。


顯赫的出身之外,世家大族經濟實力也是他們能成爲一羣特殊羣體的重要原因,何晏任尚書時,與鄧颺和丁謐“共分割洛陽、野王典農部桑田數百頃,及壞湯沐池地以爲產業。”王戎的莊園遍佈各地,向秀、嵇康在山陽經營田莊“收其餘利,以供酒食之費。”


嵇康


到了東晉,無論是謝安,王羲之,還是後來的謝靈運,都擁有很多莊園,山地。沒有膏田水碓的供給,名士的風流就失去了經濟的基礎。


身居官位,坐擁莊園,有了這樣的基礎,魏晉名士崇尚自然,張揚個性,放達不羈,否定權威,不拘禮法,鄙薄功名,恥談富貴。


其實你要是有個方圓幾十、百里的大莊園,你估計也會熱愛自然。


他們把精力集中在對美的追求,對生命本質的追問,對時間的探尋,他們尚清談,美服飾,工書善畫,通音律,狂飲酒,好服散,愛傅粉


他們長的帥,風流瀟灑,高邁不羣,任情縱樂,他們是薈萃才智與趣味於一身的一羣人。


他們追求自由,追求美,但他們也不捨富貴。


他們鄙薄功名,恥談富貴的,他們這樣做,因爲他們擁有富貴。



但如果只是如此,那這樣的名士也沒有那麼讓我們嚮往了。


魏晉是中國文化史,心智史上的少有的兩個大時代之一,原因在於,魏代漢,晉代魏,雖然禪讓的方式代替了刀兵,但是每一次朝代的更迭,都有一大批名士被殺,無論是曹操殺孔融,還是司馬氏殺何晏、嵇康。


富貴是無常的,現實需要名士對此作出反應,反思。除了對現實的批判以外,更導致了名士超越現實的選擇----尋找一種能對宇宙、世界、人生作出統一解釋的模式,試圖找到一種終極的價值,可以給一切的思想和行爲提供依據。


於是,魏晉名士們的思辨就由儒學轉入了玄學,這也成爲了魏晉名士的另外一個重要的特點。也成了魏晉名士的一個鮮明的符號。


開始於正始名士的談玄之風,隨着晉取代魏,進而到東晉,不但沒有熄滅,反而隨着時間的發展越發的熾烈。以至於儒家家族如果不不入玄風,不及時的由儒入玄,家族裏就不再能產生爲世人所熟知的名士,也就不能保持其世家大族的地位。


於是,談玄,對所有的世家大族來說成了必修的“功課”。風氣就是這麼來的。



談玄,奠基者是何晏和王弼,所談論的主要是三本書---易經、老子、莊子。談論的形式就是後人所熟知的“清談”。


清談是一個大題目,這裏就不展開說了。但是魏晉名士談玄的動機和目的可以說上兩句。


之前說過,名士大多出自豪門世家大族,他們的一切言論,從現實的意義都是爲了維護世家大族的利益。


談玄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既保持名士家族的利益,又不希望回到封建集權的老路上,於是何晏和王弼就提出一種理論,就是“貴無崇有”,也就是以老子的無爲本爲體,以儒家的有爲末,爲用,援道入儒,融合儒道。


這樣做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要求皇帝對豪門大族,既要保證他們的利益,讓他們一直保有優勢地位,但是又不能對他們專制,管的太多。


可以說在朝的名士不管是在魏還是晉一直都是持這樣的觀點。



晉建立後,還有一派利益受損的,被迫在野的名士(主要是曹黨),他們談論玄學,就是將自然和名教對立起來談,反對一切的人爲的束縛,認爲不合乎自然,要破禮法,非堯舜。


他們的目的也很簡單,破壞名教,其實就是反對司馬氏的政權。


“禮豈爲我輩設哉”,於是有了阮籍“嗜酒荒放,露頭散發”,劉伶赤身裸體,縱情飲酒,嵇康醉酒眠於鄰婦之側。阮咸與豬同飲。


阮籍的行爲,得到了貴遊子弟的追捧,如阮瞻、王澄、謝鰓等人,“祖述於籍,謂得大道之本”,當時的人說他們脫衣服,露醜惡,同禽獸,厲害的被稱爲通,差一點的叫做達。


放達不羈,縱酒服散,這些都只是極端的表現形式。


形式容易被人模仿,可那不是真正的風度,比如還是阮籍,山濤說他:“嵇叔夜之爲人也, 巖巖若孤松之獨立, 其醉也, 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這種風度就不是靠學能學的來的。



《世說新語》裏王孝伯說:“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成名士。”就是譏笑那些只學阮籍等名士的外在表現的人。


其實王孝伯雖是譏笑之詞,但也說出了部分實質,常得無事,就是要有閒;痛飲酒,是說的縱情,不光縱情,還要有錢,酒也是很貴的;熟讀《離騷》,那是說名士要受教育。


有錢,有閒,有很好的教育,基本就是名士了,但還不是真名士。


還缺點兒什麼呢?按馮友蘭的說法,真名士,真風流的人,還需要有:玄心、洞見、妙賞、深情。


玄心,我理解就是對世界的直覺的感悟,洞見是要有人生的大見識,妙賞是要能體會世界上一切美的東西,有極強的審美能力,深情就是有情而無我,無我才能和世界一切萬物共情。所謂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是我輩。



開始寫的時候,我本來打算寫一些名士的八卦,進而總結出名士的一些特點,那樣讀的人可能更輕鬆些,可是我覺得那樣有點太開玩笑了。


魏晉名士,其實是特殊時代造就的一羣“貴族”,這是他們之所以成爲他們的基礎。離開了這個談名士,很容易成爲瞎扯。


最後舉個例子吧,殷浩,大名士,桓溫問他,咱倆比,誰更厲害?桓溫權勢熏天,殷浩只好避其鋒芒,說:“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我當時讀這個,覺得殷浩這人,不錯,很不錯。之後又讀到殷浩被貶爲庶人,桓溫有一天想起來這個老朋友,派人給他帶口信說,想你回來做官,你同意,就回信給我。


結果,使者帶回去一個空信封。不是殷浩不想回去做官,而是他太在意了,寫好信,封好後,又擔心信中是不是寫錯了,拆開來重新檢查。然後再放到信封中,剛要送出去,還是擔心有不妥,再拆開來看,就這樣,他把這封信拆拆封封了十多次。


最後終於覺得完美無缺,派人把信送走。待人走遠後,他鬆了一口氣,然而等他返回家中,才發現寫的信還在桌子上,派人送走的只是一個空信封。


所以,你看看,名士,追求自由,不捨富貴,除了嵇康等少數幾個,大多數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原創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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