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們顛倒了目的和手段。他們爲了錢而疲於奔命，卻離幸福越來越遠。——《知的資本論》
1.
《伊索寓言》裏“老鼠給貓系鈴鐺”的故事，想必很多人小時候都聽過。
一羣老鼠苦家裏的大貓久矣，於是商量派出一個代表“給貓繫上鈴鐺，這樣我們就能掌握它的動靜了。”
大家一致叫好。尷尬的是，沒人願意當那位勇敢者。
這個故事，其實還有續集。
有一隻勇敢的老鼠臨危受命，結果被大貓發現，慘遭吞食。
面對同胞的屍體，一部分人爲之扼腕，一部分人則事不關己道：“既然她選擇了這條路，就得做好擔代價的準備。”
故事講完了。有沒有感到莫名的驚悸和心寒？
我有。
因爲這則寓言故事，正真切的發生在現實裏。
上個月末，一位化名叫張X霏的拼多多女職工，突然暈倒在加班回來的路上。經搶救無效後，這個花一樣的22歲女孩就這麼離開了我們。
所以，姑且讓我全文用“小花”這個化名來稱呼她吧。
如果，僅是一位員工加班猝死的新聞，並不會引起這麼大的輿論波瀾。真正觸犯衆怒的，是拼多多官方號在知乎上的迴應：
“你們看底層的人民，哪一個不是用命換錢？我一直不以爲是資本的問題，而是這個社會的問題。”
翻譯一下就是，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是拿命在奮鬥，沒有誰的命比誰更金貴。
這番言論，讓我不禁想起馬克思說過的一句名言：“資本來到世間，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骯髒的東西。”
此後，不出所料，拼多多發了一封公告，一方面慰問小花及其家屬，一方面則火速闢謠上訴言論的真實性。
本以爲會上演一出“羅生門”，但誰都沒想到，知乎官方居然親自下場撕了拼多多，甚至還將後者永久封禁。
“牆倒衆人推”的拼多多可能永遠也想不明白，每年都有打工一族猝死的新聞，怎麼到自己這裏就成了衆矢之的了呢？
不好意思，大人，時代已經變了。
2.
這不是第一個因“996”而隕落的生命，估計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2016年12月，蘇州一位24歲的工程師猝死，他平時不抽菸不喝酒，但加班是常態。
2013年11月18日，羅湖一名房地產策劃師10月29日猝死。生前微博顯示曾多次加班到凌晨三四點。
......
在所有看似獨立事件的背後，隱藏着一個共通的關鍵詞，加班。
其實，如果僅僅是偶然的加班，並不至於多麼的“慘絕人寰”。真正磨人的，是這種風氣不知怎麼就成了“文化”。
“加班文化”大行其道的原因，離不開資本家們的鼓吹和煽動。
馬雲老師說，996是福報。劉強東說，貪圖安逸的，不是我兄弟。
但事實上，996根本只是資本家的福報而已。對於社畜們來說，這只是一口令人惶惶不可終日的喪鐘。
你越努力，受益更多的是你的老闆。所有加班產生的剩餘價值，和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起初，所有人，包括打工人自己，都默認這種模式沒有問題。但隨着一則又一則猝死新聞公之於衆，人們才逐漸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
《奇葩說》第四季有一期的辯題是《我的生活被工作填滿，該不該辭職》，陳銘說的話深得我心：“我們身邊這麼多關心我們的人，愛人、孩子、朋友、父母，難道我們不應該抽出一點時間來陪陪他們嗎？我們，是不是有時候太自私了。”
我們的人生，從來不該只有工作這一個主題而已。
3.
儘管如此，我還是對如今的職場環境持悲觀態度。
雖說資本家們是加班文化盛行的始作俑者，但真正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的，其實是芸芸的打工人們。
“我跟你說，我領導他簡直就是個傻X......等等我接個電話。喂，王總？策劃案今晚就能出的，您放心。”
別笑，許多人就是如此精神分裂的——前一秒還在痛斥公司的無良，後一秒瞬間就切換成了奴才的模式。
這其實也不能怪他們，畢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剛畢業的年輕人知道互聯網巨頭公司可以開出高月薪，必然會潮水般前赴後繼。而公司裏的老員工一看，擦，我得多加班刷存在感，不然就被“後浪”給衝沒了。
內卷，就這麼產生了。
員工間“囚徒困境”的背後，是資本家們赤裸裸的陰謀。
他們知道，本來所有勞動者都可以輕輕壓力的工作，但只要有一個勞動者選擇通過高強度換來高回報，那最後就必定會帶着所有人都高強度起來。
我突然想起一個網上看到的段子：“企業家如何壓縮人力成本還不失效率？簡單，只留一個人，然後給他開1.5倍的工資。”
荒唐的是，那個人還會覺得自己“佔了便宜”，於是感恩戴德的甘爲孺子牛。
還記得我在開頭說的那則寓言嗎？現實裏，真的有很多人明明自己也渴望準時上下班，背地裏卻聯合HR舉報那些不願意加班的人。
更有甚者，在張小花離世的微博下面冷嘲熱諷道：“沒人逼她去拼多多上班。”
如此魔幻的現實主義，究竟何時纔是一個頭？
最後，用柴靜在《看見》裏的一段話結束全文吧：“今天你不抗爭，明天你只會失去更多的權利。現在這種狀況不是偶然造成的，而是長期溫水煮青蛙的結果。大家覺得農民的土地被侵佔了與我何干，火車不開發票、偷漏稅與我何干，別人的房屋被強行拆遷與我何干。可是有一天，這些事情終會落在你的身上。”
作者簡介：西門君，前《跑男》一二季現場導演，《我的才華不是拿來取悅你》作者。公 衆 號《西門君不吐槽》。關注我，毒雞湯管夠。商務合作請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