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替代的親情

我有兩個姨媽,一個是我媽的姐,一個是我媽的妹。實話說,這倆姨媽都比我媽精明。

大姨媽是個外面人,能說會道,和誰說話都樂呵呵的。年輕時還當過村婦女主任。

小姨媽是個機靈鬼,爲人處世處處透着精明。屬於那種典型的無利不起早的主。

唯獨我媽,老實本份心眼少。可這姐仨就屬我媽心靈手巧。煮飯做菜兩個姨誰也沒法和我媽比。而且我媽還做得一手好針線活兒。

以前農村人窮,沒錢買鞋穿。我媽就承擔了給幾家人做鞋的任務。我媽做的千層底,不光樣式好看,而且耐磨經穿。每人一年兩雙鞋,幾家十好幾口人,這一年到頭,我媽總是在忙碌着。伺候完這個、伺候那個。

因爲老用着我媽了,我兩個姨媽對我媽的態度還算好。可都是耍耍嘴皮子,拿話兒甜着我媽。我媽實心眼,總會被自己的姐姐妹妹哄得團團轉,甘願爲她們做“奴隸”。

我媽傻傻的還很美,從未覺得自己的姐妹在利用她。還老是說,都是親人,不要斤斤計較。

後來生活條件慢慢好了,大家也就不怎麼穿做的鞋子,我媽纔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長大之後,也遵循着媽媽的處事風格。本着喫虧是福的理念,總是處處替人着想,把親情看得很重。把我的兩個姨當成最親的人一樣對待。因爲他們是我媽的親姐妹。

成家後每次回家,我都會去看望兩位姨媽,給他們買許多禮物。我總是拿他們當最親的人;而他們也自祤是最親的人。每一次,大姨媽總會樂呵呵地說:“嗨,又讓你破費了。咱們都是最親的人。你就拿我當你媽一樣,不要這樣客氣,來看看我就高興!”

小姨倒是很淡定,無論我給她買多少禮物,她都理所當然的接受。就連和大姨一樣的客氣話都不會說。至於禮尚往來的事兒,在她們這兒,是不會有的。

最讓我難以釋懷的是,幾年前,我媽突犯心梗去逝了。當時我和兩個姐姐都很傷心,很難接受媽媽的突然離世。

葬禮那天,我媽一貫認爲最親的人,也是我以爲最親的人,我小姨媽。卻沒有來送他們平常嘴邊上掛着的最親的人(親姐姐)最後一程。甚至連一個電話也不曾打給我們!

處理完我媽的後事兒。我從心裏對兩位姨媽有點兒怨氣,但出於禮節,我還是在臨回家之前,去看望了她們。心裏想着,沒有我媽了,以後看見姨媽,就當是看見我媽一樣。畢竟是我媽的親姐妹呀!

我大姨媽家在山上住,我給她買了好多的東西。我和我家那口子,費了好大勁,累得氣喘吁吁,好容易到了大姨媽家。大姨媽還不錯,趕緊給我們泡了茶,便坐下和我們寒暄。

還是以往一貫的那一套,滿臉的樂紋。聽着我說因離家遠,再加我媽又突發心梗,連和她最後一面都沒見着,感到遺憾和愧疚時!姨媽就竭力地勸我:“唉呀,我說閨女呀,你就想開點兒吧。你媽她這麼走了,沒受罪,是享福去了。往後呀,你就拿我當你媽,看見我就當看見你媽一樣。咱們都是最親的人。”

我聽着大姨媽這樣說,心裏反而更不是滋味!

在大姨媽家待了一個小時,我看天也不早了,邊起身告辭。大姨媽也起身,望了望她那掛滿房梁的臘肉,笑嘻嘻地對我說:“唉呀,你又給我買這麼多東西,你看你住得那麼遠,我這想給你帶點臘肉,你們肯定會嫌不好拿着吧!”

瞧我這大姨媽可真是一位語言高手,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我連忙說道:“不用,不用。我們那兒啥都有,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到。”說完,我們就告辭離開了。等到了我爸家,天已經黑了。我爸還以爲大姨媽會留我們住一晚呢!

第二天,我去兩個姐姐家,順便也去看看我小姨媽,因爲我媽葬禮她沒來,聽說是身體不好。小姨媽和我兩個姐姐離得很近,都在一個鎮上住。

我坐早班車去的,中途還倒了一趟車。到了小姨媽家,已經快八點了。小姨媽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熱,招呼我們坐。我看見她精神狀態很好,身體一點也沒有不好的樣子。我順嘴問了一句:“小婊,聽說您身體不好,怎麼樣了?”小姨媽可能也意識到,當初借身體不好沒去參加我媽的葬禮,這會兒有點兒露餡了。神情有些尷尬地回道:“哦!沒事兒了,前兩天感冒了。你媽的事兒,我也覺得很突然,心裏也不好受,那兩天身體也不好。怕去了看到那場景,會更難過!”

我看着她,嘴上說着難過,神情卻沒有一點兒難過的痕跡。這倒是讓我自己的心更難過,也替我媽難過。沒想到,自己受苦受累、貼心巴肝伺候了半天的親姐妹,到頭來,卻沒真正拿你當回事兒。你離開了這個世界,對於她們來說,根本就無動於衷!

坐了片刻,我說去姐姐家。小姨媽也二話沒再說。

到了姐姐家,我便和姐說起去兩個姨媽家的事兒。順便傾訴一下我內心感受。我對姐說:“姐,你瞧咱們那倆姨媽,都是什麼人啊?怎麼和咱媽一點兒也不一樣。咱媽對人恁實在,早先對她那姐兒妹子那麼好。怎麼就交不下她們呢?一個賽一個的恁奸滑。”

大姨媽老是說,讓我拿她當親媽。可就一點兒也不是那麼回事兒。要是親媽,我好幾千裏地回去了,能連頓飯也不管,天都快黑了,還讓我走嗎?要是親媽,能說出想給我東西又怕我不願拿嗎?

小姨媽要是親媽,我大早晨去看你,別說我給你帶了禮物,即使我不帶,你能連問也不問一句,渴了嗎?餓了嗎?我是真心的“佩服”我這倆姨媽!

我說着說着,竟忍不住哭了起來。想想好心寒,好傷感!

姐聽完便勸我說:“唉!別往心裏去,就那兩個姨,你還不瞭解嗎?從來就是那個樣。大姨是嘴好,小姨是奸滑。都是乖乖怪!你拿她們當回事兒?值得嗎?你又不總回來,幾年也見不到一面。以後再回來,不去不就得了嗎!”

聽了姐姐的話,我也不再糾結了。試想,父母與兒女的這種情感,哪是可以替代的呢?我媽去逝了,我感覺失去親情。我想從姨媽那裏去尋找媽媽般的溫暖,可這本身就是一種奢望。又怎麼可能實現呢!

姨媽、姨媽,始終是姨,而不是媽。姨媽說讓我拿她當親媽,可她畢竟只是姨媽,不是親媽。世界上任何東西都可以替代,唯獨父母子女間的親情,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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