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向春天的彩練

圖文 | 王學藝

那些歲月年與雪似標配,若有約,年伴着雪,雪裹着年,凜冽里人們口中噴着騰騰熱氣,飄雪朦朧,足下咯吱吱作響,大紅對聯透過晶瑩的雪花,年在潔白的天地間闊步走來。

臘八祭竈,新年來到。

筆直的大路像糖葫蘆串着一溜村莊,年的到來讓它格外不同。前村的前村有偌大的集會,人們辦齊年貨全指望這場子。近新年加冬閒,南來的,北往的,拉車的,擓籃的,無一不帶着年的氣息,攜着寒風,伴着飛雪,似迎春的旋舞。

“年貨都辦齊啦?”

“呵呵,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爺們兒由平日招呼喫沒,改爲年貨的問候,寒風裏他們雙手捅進袖筒,縮着的脖子剎那伸起來,埋頭走路的神態充滿喜悅,片片雪花粘在臉上,慢悠悠融化着。

辦年貨的籃子上落滿飛雪,裏面除了大紅紙張,盤盤鞭炮,肥瘦分明的豬肉禮條,還有結婚的人家購置的大蓮藕、柏樹枝和溢香的美酒。

一輛架子車叮咣咣擦身而過,雪地上軋出長長轍印,駕車小夥雄赳赳,氣昂昂,摘掉的棉帽抓在手上,頭上瀰漫着氤氳熱氣。車廂裏平鋪着大紅紙,半扇肥豬肉隨車輪高低顫顫悠悠。旁邊放着蓮藕和柏枝,這是新婚的男方去女方家過禮。辦年貨的老漢一路盤算,明天自己家也把這幾樣往親家一送,一件事算是又挽住疙瘩,頓時黝黑的臉龐春風滿面,一路搖搖晃晃哼起小曲。

風雪交加的路上,女人圍緊大紅的頭巾,手裏扯着小女孩,竹籃裏疊放着布料,顯然這是給家人置辦的新衣。孩子稚嫩的臉龐滿是興奮,邊走邊伸出另一隻小手,把飄舞的雪花托在掌心,清純大眼流露出無盡夢幻。她一路蹦蹦跳跳,歡天喜地,兩條羊角辮甩得像撥浪鼓。

男孩子們路上沒個正形,溜滑的地面大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腳不慎摔個四仰八叉。男孩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躥下跳,追趕打鬧。在雪地上哧溜溜滑上幾下,再撲嗵嗵摔上幾跤,呲牙咧嘴爬起來成了雪人。

雪裏他們臉蛋透紅,鼻孔裏兩條游龍吸進流出。時不時用棉衣袖口一抹,凍得通紅的手把雪團成球,一雙笑彎了的眼睛,瞅準哪位夥伴慢不愣騰,閃電出擊投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對方冒着小汗的腦門。

“叮鈴鈴……”騎橫樑大自行車的人慌了神,雪路被橫衝直撞的熊孩子繞來繞去,車把開始歪歪扭扭,車身開始搖擺不定。

突然,一團雪貼臉飛馳而過,騎車人身一斜,車一歪,眼看就要人仰馬翻,腦子一片空白關頭,好似天降定海神針。旁邊走路的鄉親一把抓住了車後架,待穩住錯亂的神經,轉頭一瞧,騎車人和扶車人都笑了。

豆腐作坊回來的人深一腳淺一腳,肩上的長扁擔彈性十足,兩頭垂吊的荊條筐裏熱氣直冒,忙活半天終成美味兒,面頰上禁不住細汗晶瑩。

雪一層層覆蓋在大路上,辦年貨人川流不息,紛繁的腳步把雪踏得瓷實堅硬。待除夕家家戶戶鞭炮響徹長空,冬眠的老天似豁然驚醒。次日風停雪住,鄉親們穿上迎春的新衣,太陽高掛在湛藍的碧空,踏着夜間被大雪再次覆蓋的路痕,南來的,北往的,拉車的,擓籃的,川流熙攘,走親訪友,雪路迴響着聲聲祝福。

有雪的年是新鮮的,是有韻味的,是春的點綴與序幕。雪路更似一幅鋪展的畫卷,一段躍動的音符,一條甩向春天的彩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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