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日記82:關於我變成綠毛水怪這件事

總覺得我與王小波有緣,這種錯覺一方面來自生活的荒誕,另一方面來自我的臭不要臉。

去年疫情期間,全國家裏蹲,大馬路一望無際地空。某天看到一段視頻,凌晨三點,一隻野豬在空無一人的二環線上狂奔,又胖又快。那隻特立獨行的野豬成了漫長居家生活中最難忘的記憶之一,我總是夢見它在各樣式的路上迅猛狂奔、腿腳敦實的樣子。以致於準備重讀《一隻特立獨行的豬》時,腦海裏全是那隻一往無前的豬兄。以致於正在讀《一隻特立獨行的豬》,師妹告訴我教學樓邊上來了兩隻野豬時,我是完全不信的。

但不管我信不信,豬確實來了,兩。學校背靠一座小山,山間小路隔一段就會掛着“野豬出沒”的警示牌。這麼多年來江湖上一貫有野豬的傳聞,但鮮少有人見過豬兄真面目,不然這二位也不會在半小時內刷屏式佔領大家的朋友圈了。兩位豬兄沿着山腳下的超市一路散步,路過食堂、宿舍、操場、教學樓,完全不把圍觀的羣衆放在眼裏。神豬俠侶閒庭信步悠然自得,畢竟這是人家後花園,得閒下山飲茶罷了。人嘛一路圍觀,沒想到我們這丁點兒大的小山坡上竟然養得出這麼肥這麼壯的兩頭大黑豬。快過年了,這要是薰臘肉灌香腸包餃子捆纏蹄......不過我沒去圍觀,因爲根據前方發來的資料,以二位豬兄的體格,完全可以把我弄回去醃臘肉灌香腸。

野豬的巧合有點荒誕又有點好笑,但讓我沒想到的是,與小波的“緣分”還在後頭。

每年一月我都會去染個頭發,新年新氣象,討個好彩頭。於是帶着沒看完的特獨豬,邁着浪裏格浪裏格浪的步伐就去找蒙哥了。蒙哥是我姐傳給我我又傳給我妹的絕世好tony,這個年代,有個靠得住信得過的髮型師是多麼難得又讓人心情舒暢的一件事。我說這次想染個冷棕色,冷一點的色調,越冷越好,不喜歡褪色之後偏紅的棕發。蒙哥說悶青色剛染出來偏綠哦,洗幾次纔會褪成冷棕色,染的越綠冷棕色留得越久。我說好嘞,綠,往綠裏整!蒙哥說沒問題,絕對綠得你心裏慌。

我以爲他在開玩笑,他以爲我在講真的。給頭髮褪色時頂着一頭黃毛的我還不知道滿嘴跑火車嘴上沒把門兒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褪色是個很神奇的過程,黑髮逐漸變淺變黃最後停留在看起來很有錢的阿姨常有的那種橘色。對着鏡子左看右看,我說現在看起來真像個富婆,蒙哥一邊攪和染料一邊笑一會兒就不像了。也就是那盆染料讓我覺得事情好像正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那盆染料端上來的時還是平平無奇的乳白色,他攪和一下,就帶出一片藏在底層的藍,蔚藍的藍。我說不是要染綠嗎,怎麼這麼藍。蒙哥說黃加藍變綠啊。直到攪和成海水一樣的藍,就可以往頭上抹了。雖然沒留下照片,但當時我頭頂的盛況完全像是在致敬葛飾北齋的神奈川衝浪裏。

我說這真的會變綠嗎。蒙哥說綠綠綠衝完水吹乾了就綠。沖洗的時候,他掬了一把水給我看,是粉粉的天藍。我心中暗想求求了,千萬不要是“我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的狂野男孩綠,千萬別是我生命不能承受之熒光綠。

隨着頭髮吹乾,顏色慢慢浮現上來,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得多得多。屆時我已忘了原本的目標是冷棕色,頭頂呈現一種很神奇的綠,一種不同燈光不同角度下不盡相同的綠,different shades of 綠。白熾燈下是墨綠,日光下又是抹茶色的淺綠,暖光燈下又是苔草顏色的綠。總之,是雖然出乎意料但我還挺喜歡的的綠。

這頭低調但又無法忽視讓我收穫了不少目光還有點不習慣的綠在我回到實驗室後如同那兩頭野豬般迅速擴散開來。師弟說,師姐,你今天有點不一樣,讓我想想哪裏不一樣,你不要提醒我,我一定看得出來。嗯,嗯,我知道了!是眼影,你塗了眼影對不對!另一個師弟差點笑背過去,罵他“你個傻蛋,是頭髮啊!師姐的頭髮變綠了!”閨蜜擔心我,說你染成綠色導師會不會說你啊。我說不會的,直男只會說“我靠,綠毛,牛逼!”

第二天在茶水間與導師狹路相逢,想必導師早已聽到風聲,好奇地打量我的頭。茶水間昏暗,導師琢磨了一會兒皺着眉說:“我靠,難道我是色盲?”我說是因爲光線不好,所以綠的不明顯。導師一把子推開旁邊實驗室的門說你站燈下面試試。實驗室的同學們想笑又不敢笑。我站到燈管下面,導師看了一會兒小聲說:“難道我真是色盲,不會吧。”接着導師以我爲圓心,一盞燈的距離爲半徑勻速移動,移動至某個角度終於停下,挺直腰板欣慰的說“綠了綠了,很綠,真的很綠。”說完心滿意足地走了。我猜他回辦公室可能會打開老師們專屬的八卦小羣說,朋友們,我有個學生把頭髮染綠了,真的很綠,綠毛水怪的綠。

沒想到,這一次我又猜錯了。兩日後,月黑風高加班夜,導師又是一把子推開實驗室的門。一週的時間內幾乎用完了一年突擊視察的次數,我以爲是有什麼緊急任務要交代。只見我導朝門外賊帶勁兒地一揮手:“進來啊,就在這裏!”沒等我反應過來什麼情況,師母走了進來。我導:“就是她把頭髮染成綠的,你看看綠不綠!”嗨,我說幹嘛呢,還帶攜家屬參觀的呢。我們可愛的師母顯然更懂女孩子的話題,問我是不是自己染的呀,可不可以用泡沫染劑。我說泡沫染劑不能染淺色哦,容易染不均勻!嘮了幾句我導就挽着老婆開開心心地走了,他或許不是來參觀我的頭髮,而是趁機秀一把子恩愛就跑的。

至於我,快放假了,不知道帶着這頭綠毛回家又會帶來多少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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