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文字,此在的一種方式


帶朋友去老領導家談件事,老領導說經常在微信朋友圈讀我的文字,感覺我就是個文人,不適合做生意,還調侃我哪些文字都從哪裏摘抄來的啊?他愛人嗔笑罵他了,別人在進步,就你不學習!人就是語言動物,熟悉或友情可以改變語言的內涵,以此擴大或縮小着語言意義的邊際,也許就是理解的本義吧!

我給他當過幾年祕書,知道調侃背後只不過從側面肯定我的變化。當全民都微商着數錢,他能抽時間翻看我微信朋友圈那些與金錢毫無關係的文字,已經讓我非常感動了。關心、友愛可以有無數方式,但當有人默默地不遠不近地關注着你,其實是在粹片化人際互動的星空裏妥帖地定義彼此的位置,不是每顆星星都需要互相照亮,方向位置纔是存在的座標。

懷特海說過,西方兩千多年的哲學,無非就是對柏拉圖的註解。我們中國何嘗不是呢?先秦諸子百家以及稍後的佛教經典,已經基本塑造我們可能的政治秩序、倫理道德、信仰生活,之後哪一家之說,不是對那些經典的詮釋與實踐呢?何況所有的語言文字活動,無非都在幾千個方塊漢字中打轉,讓我們一遍又一遍地揣摩着已經被歲月蝕刻模糊的思想,就如一棵稻苗年復一年地在肥沃的土地裏生生死死,只爲證明生命曾經來過、生長過、存在着……

有多少片樹葉,就會有多少不同形狀的葉子,有多少個人,就會有多少條不同的人生道路。人並不是一個現成的、固化的,如樹木那樣擺在某個地方一成不變的東西,人自一開始就被拋入大千世界,就已經與世界融爲一體,就要面對世界的無限可能,人就處於不斷籌劃的狀態中,人的本質就是沒有定性,而這恰恰就給人奠定了無限可能的基礎。海德格爾以此出發把人定義爲此在,認爲人終其一生都在計劃自己將成爲一個怎樣的人,永遠都處於去存在的狀態,人的生命就是處於塑造自己的動態過程。

千年前屈原被放逐。他沿着江,邊走邊唱,面容憔悴,模樣枯瘦。漁父見了向他問道:您不是三閭大夫麼,爲什麼落到這步田地?屈原說:天下都是渾濁不堪只有我清澈透明,世人都迷醉了唯獨我清醒啊!如果說瘋狂是人走向死亡的緩衝,那麼命運多舛的屈原正是以流傳千古的文字生活療治着生命可能的瘋癲,也暫時阻擋了死神的晚宴,直至最後連唯一可以依託的文字也錨定不了毀滅的悲傷,他就只能選擇棄絕生命的文字劃舟彼岸而去。我們現在已經無法知道漁父是否聽懂了屈原的話,最好的方式就不要試圖去理解所有事,我們不需理解,只需接受,接受不是宿命而是解放自己,是無限可能面對無限不肯能的妥協。

我們都是海德格爾所定義的此在,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每個人都有內心的原始渴望,希望打破一成不變的生活,總想做一回真正的自己,每一種生活方式如工作賺錢、休閒聊天、淡情說愛、讀書寫作等等都是存在(過程)而不是存在者(結果)。寫幾個文字與喝幾杯酒、賺幾個錢或閒聊幾句沒有本質上的不同,要緊的是記住人的本質就是無限可能,就是每個人都只能是自己的人生道路、都走在去存在的道路上!多人走過的路是別人的路,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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