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珍珠還是鼠屎?


前些天偶然造訪著名民營書屋,才發現中國居然還有堅持二十多年以經營人文圖書爲主的書店。恍惚間,我似乎在茫茫沙海里看見方舟,孤獨地在尋找萬家燈火中需要泅渡的人們。也許我們都酣醉在幸福中,誰都不需要其它聲響打破日子的寧靜,但假如依然有人杞人憂天地警惕着黑夜的來臨,那麼人世間不就多了個家園的守望者嗎?

有思想內涵的人文書籍,願意讀又真正讀懂的人不多,市場窄、發行量一般都不會太多,出版社給書店的折扣也不會太高。我想不明白,當盜版挾持着廉價勢力鋪天蓋地侵襲而來時,他們怎麼堅持下來的呢?店主告訴我,早先是因爲謀生,後來卻喜歡這些書,就亦苦亦樂地苦苦堅持二十多年,只是目前已經確實支撐不下去了,每年虧幾十萬,哪怕再心有不甘,又怎麼去填充望不見底的深淵呢?

市場永遠都不相信眼淚,沒有買賣就沒有市場,沒有市場買賣就失去存在的理由,假如你依然堅持你的存在、期待春暖花開的迴歸,不單經濟投入上難以爲繼,世俗不解的眼光、鄙夷的口氣足以動搖你那份信心、打擊你的熱情。可有哪個聖徒的眼淚不是流向天空的呢?他們那種不卑不亢於時代庸俗的勇氣,才格外讓我敬佩。當後背箱裝滿書籍帶回家時,陪同的朋友調侃我:服你了,別人視爲鼠屎的你居然當成寶!我突然想起哲學家齊奧朗的話:

行而上學的悔恨乃是一種無緣無故的困擾,生命邊緣的道德焦慮。你並未回憶起任何事情,已往無盡的痛苦卻湧上心頭。你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壞事,卻感到應爲世間的罪惡擔責,覺得猶如撒旦在夢魘中踟躕。不由得陷入倫理問題的羅網及其答案的恐懼之中,亦即陷入惡之律。

西方基督世界裏,每個家庭至少會有一本《聖經》、一個書櫃,我想,我們是不是也會哪一天?當我們走出房奴的陰影挺直腰桿站立陽光下、當我們醒悟物質不能解決生命虛空的光明時,就會不經意間邁步書店後,抽取一本經典人文帶回家,燈光下審視自己生而爲人兩端的神聖性與動物性,哪端離自己近,也許就會發現,原來自己與自己的距離纔是世界上最遙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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