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老家還年福的日子。記憶裏，新年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在地處贛北的這個小縣城裏，每個村還年福的時間都有略微的差別。有的是臘月二十七、二十八就早早開始，有的是臘月二十九早晨，有的是中午，有些則要等到臘月三十。
外婆家是臘月二十九早晨，我家和諸位姨媽家都是二十九中午。這天然的巧合爲我們這個大家庭在春節制造了一個絕佳的團聚機會。
臘月二十八晚上，集會就開始了。外婆帶領着女人人準備豐盛的菜餚，尤其是第二天早上的重頭戲——年飯；飯桌上，外婆的蛋餃是每年的必備菜。這也是外婆去世後，我們所有人都懷念的一道菜。如今再也喫不到了，年味也不似以前那麼濃了。
男人們難得清閒，湊一桌麻將，贏了的就分錢給小孩們做壓歲錢；我們這些小孩子聚在一起看電視，或者湊一桌小孩子麻將，一毛錢一炮，也玩的不亦樂乎。只有這天晚上和大年三十，家長人不會催睡覺的，怎麼玩都可以。
第二天喫罷早飯，我們一家就會匆匆趕回，自己家的還年福也要開始了。
臨近中午，祠堂的鑼鼓聲響起，意味着還年福正式開始。各家各戶拿着準備好的雞鴨魚肉、果盤、鞭炮等，齊齊地往祠堂湧。我和弟弟跟着父親擠過人羣，將物品擺上祠堂的供桌。等到衆人皆齊，各家的鞭炮點起，噼啪聲裏掀起茫茫一片煙霧。我們手持點燃的香火，共同朝祠堂的主位鞠躬祭拜。
儀式完畢後，大家紛紛帶着供品各回各家。於是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開始在各家門前響起。大家都關緊大門正式開始喫年飯。關門是很重要的習俗，沒有哪一家是開着門喫年飯的，這樣才能將一年的好福氣牢牢的鎖在屋裏。
不知哪一年起，村裏的人紛紛搬離，如今只剩下空蕩蕩的房子在風雨裏飄搖。沒有了四處亂竄的小孩和忙着扎草燈的老人，還年福依舊是村裏一年中最熱鬧的一天，但也是僅有的熱鬧。
2016年，外婆也走了。每年約定好的臘月二十八家庭聚會改爲舅舅在縣城的家。沒有了長輩們通宵的忙碌和徹夜的麻將聲，年最終只成爲了一頓飯。
年，每年如期而至。而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我們的關係正隨着那些紐帶的消失而漸行漸遠，那些記憶裏的熱鬧年也漸漸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