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夢,他做了三十年

不知何故,久未回鄉的他,竟然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再次來到老三中的門前。

掏出手機拍照時,無意間看了一眼手機,今天是二零二零年十月三號,他的心中一顫,三十年前的今天,他來過這裏,而且…………

進去大門右轉,是一棵高大的皁角樹,樹在高臺上,它的東邊是一棟教學樓,讓他長久不能釋懷的那個屋子在樓下西北角。

來到門前,鎖早已經壞掉,暗灰色的門半開着,東西兩扇窗戶佈滿了破碎的蛛網,地上散落着一些牆皮土塊,東北角的牆角還訂着一圈報紙,那是牀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其中有一份應該是##日報,而且是一九九零年十月三號的,她說過,那張報紙是當天從傳達室找來的。

蕖灰遍佈的角落曾經放過一張牀,一個女孩子的牀,當年他十九歲,女孩子十八歲。

雖然屋裏雜亂不堪,瀰漫着陣陣的寒意,可是在他的眼裏,眼前的這一切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溫馨,三十年中無人居住的房間裏沒有一點發黴的氣息,就如他對她的感情從未發黴、從未消褪。

那日一別,此去三十年再未謀面!

一切的一切,都源於那張照片。

他在西村讀高中時,有三個不錯的朋友,可以說形影不離,同學們戲稱四人幫。

週五下午兩節課,放學後,其中一個朋友遞給他一張照片,讓他轉交,一臉的不在意,沒說幾句話就匆匆離去。他知道,朋友另覓新歡了,原來的那個女孩在自己村裏的老三中做飯。

他沒有細看,隨手塞進貼身口袋裏。

回到家裏已經是傍晚,正趕上乾爸的老二明天結婚,晚上去坐酒席,觥籌交錯間竟然有些醉意。出了門,斜坡下幾十米就是老三中,雖然此時已經十點多鐘,幾個屋子還亮着燈光,他摸了摸口袋,想起朋友的囑託,就走了過去。

敲開房門時,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孩,他竟然呆住了,說句心裏話,她不是特別漂亮的那種,可是她的身上,尤其是看着她的臉龐時,有一樣特別的感覺,眉宇下像是風,蕩蕩的拂過,臉頰上像是水,柔柔的淌過,微微一笑時,竟然像極了那段時間正在熱播的《封神榜》中妲己的扮演者,有一些勾人的嫵媚,他的心一動,顫顫的,腳步有些軟軟的,自報家門時,還有點口喫木訥。

坐在牀前的凳子上,他環視着屋裏,西北角放着盆架,一隻紅邊白身的臉盆正好套進鐵圈裏,盆架上搭着一副毛巾,上面兩隻鴛鴦正在親密的戲水。

收回目光,眼前的她正在輕輕撫平牀單上的褶皺,與女孩子的牀鋪相比差別太大,在西村高中他住的是集體宿舍,幾個高低牀並聯起來,亂糟糟的像是豬窩。而她的閨房裏竟是如此的溫馨,淡紅色的牀單,粉紅色的被子,就連枕頭也是紅色的,上面還是鴛鴦戲水的圖案,看着看着,竟然萌生出一些睏意。

她的名字與他只錯一個字,都是紅,不過她有冰清玉潔的美玉在裏面,而他呢,爲了證明自己的陽剛之氣,曾經一度將“紅”改做“宏”!

默默無語間,氣氛愈發顯得沉悶,她先開了口,你坐吧,我釘些報紙做牀圍。

一張張報紙在他的眼裏像是絕情宣判書,一枚枚圖釘好像鋒利的鋼針扎進心裏,他摸了摸口袋裏的照片,不知如何開口,十九年了,他沒有愛過一個女孩子,但是他也沒有傷害過一個女孩子,如今朋友的絕情卻要他來轉達,怎麼能夠說出口呢!

果然,話一出口,她就怔住了,報紙從她的手裏滑落,像一隻猝死的蝴蝶,然後是長久的沉默,低低的啜泣。

他不知所措,手裏的相片如同千斤之重。

她轉過身子,注視着他,淚眼迷濛,如暴雨下掙扎的海棠,似寒風中顫慄的雪蓮,嬌柔可憐,悽楚動人。

他的心一緊,又如逐波的船兒一蕩,恍惚間,感覺心已被放了風箏,收放之間,不能自持,酒意上湧,腦海一片空白。燈不知何時已被自己熄滅,他的手顫抖着,把月光剝得一片雪白,照片從手中悄悄滑落,悠悠然,竟化作了蜜蜂,在花海之中徜徉,那甜蜜的蕊兒,尚未被蝶兒發現,就被自己偷偷吮吸,那兩抹嫣紅,柔和圓潤在夜幕下一展光華;那凋零的花瓣,那動人心魄的鶯啼燕語……

是夢嗎?他不知道!

喝醉了嗎?他也不知道!

究竟做了什麼,至今仍然不知道!

第二天凌晨醒來,她的手還牢牢拽着那道防線。

她沒有哭,也沒有生氣,臨走時,只是說,你不要再去擾別的女人。

此去三十年,再無音訊!

後記:

行走在喧囂的世界,無數的慾望時刻誘惑着我們,也許,前進一步是小人,後退一步是君子,可是小人與君子也會因爲外力而轉換角色,例如,酒!

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個青年,聰慧善良,一次別人將他騙去,說是有四件事可以選擇,他只需做其中的一件,分別是:糟蹋一個少女,搶劫路人的錢財,放火燒掉人家的房子,喝一壺酒。

這個人想,頭三件事決不能幹,不如只喝壺酒算了,但是喝過酒後,醉意朦朧,竟然把其他三件事都幹了,雖然懊悔,卻已大禍鑄成、無濟於事了!

這個故事,姑且就算是爲我的主人公做一次蒼白的辯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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