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這回住院的第17天，隔壁病牀換了三茬。一對東北夫妻，兩對母女。醫院限制陪護人員，因此每天病房裏固定的4人，不久就能摸到點脾性。
這種氣溫東北夫妻還要24小時開空調，又悶又熱，好在只住了三晚上。另兩對母女倒是本地人，習慣相近，她們各自之間的相處也令人頗有感觸。
A母女病人是母親，55歲的年紀，名字很雅緻，叫亞格。周邊鄉鎮的農民，臨住院前還在勞作，做的大手術，手術前無聊，到附近的小商品市場閒逛大出血，200元買了三件衣服，說是孩子講的，以後要對自己好一點。新衣服回病房一洗，又掉毛又掉色。
入院檢查項目花了三四天，沒有人陪，直到手術當天見到女兒，女兒請了三天假，30出頭，空餘時間和晚上捧着一本大書寫寫畫畫，估計要參加什麼考試。母親身體素質好，躺不住，術後第二天就吵着下牀，女兒扶了一兩次，沒多久就隨她自己四處蹓躂了。
麻藥過後一清醒，兩人就開始聊天，母親一直哀嘆錢的問題，買房彩禮，治病花費，好像兒子要結婚。還有鄰里鄉間的糾紛，親戚間的那些委屈，女兒的勸慰倒是值得一讚，人間清醒。
B母女病人是女兒，45歲，家離醫院很近，有個很親切的名字，小芳。急性炎症，不手術。母親70多，每天七點鐘不到來此上班，大包小包從早餐到午餐一應俱全。女兒還沒起，一來先喊媽媽。母女倆在衛生間，一個刷牙洗臉，一個洗女兒昨天換洗下來的衣服，開始聊天。昨晚睡得怎麼樣？他們(指我)吵不吵？
強逼着，母親給女兒梳頭，女兒不同意怕疼，最後拗不過，邊梳邊叫喚。然後兩人喫早飯，聊天。一直到母親3點多給女兒下樓買晚餐，再回病房洗澡，4點從醫院下班，病房纔會恢復安靜，女兒開始呼呼大睡，而且很奇怪，整個晚上也不停呼呼，覺很足。
他們的聊天內容可豐富了，女兒單位的每個同事，工作情況獎金多少(這小芳是個會計，數據她最清楚)，埋怨老母親沒讓她出去見世面，找的老公也不咋滴。母親開始吐槽，你那老公我一萬個看不上，沒辦法指望他，你爸去年住院都是我一個人。開始介紹的誰誰誰倒不錯，好像現在離婚了，兩個人邊說邊嘆氣。話題再回到買的雞爪沒有及時取，老頭子在家睡回籠覺，外孫沒有媽媽照顧習慣嗎？也要讓他爸爸知道知道帶孩子的辛苦……中間還夾雜着一個在看直播搶醬油，一個在老年健康羣裏搶紅包。住院一星期，每天聊天不重樣。最有意思的是，出院那天，女婿來接，一大堆的行李，母親對女兒說，我說了一遍不再提醒他，看他是不是記得櫃子裏還有條被子，看他怎麼想辦法把這些搬下去，要搬幾次？一邊說一邊跟女兒擠眼，毫不掩飾的嫌棄。
這兩對母女有個共同的特點，只要不睡覺，永遠都在嘰嘰嘎嘎，我每天晚上睡不好，白天略有睡意，就在這喋喋不休中半夢半醒。真應了那句，母女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
我想我大概不是我媽的女兒，或者投錯了胎，男孩包裝成了女兒身，不聽話、不撒嬌、沒耐心，活到40幾一樣叛逆對着幹。抽空回家送點東西連樓都不上，車都不歇火。想想老孃無淚也婆娑的眼睛，我想是不是該跟她講講話、梳梳頭、陪她玩玩蜘蛛紙牌啥的，做個女兒的樣子。等出院吧，現在我的老父母在姐弟4人配合默契的演出中，還以爲我在家裏休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