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李莊題名石刻上的人物交誼

衢州仙岩洞秦壽之剿方臘題記題名石刻的左側、李師稷題名石刻的下方,有一方隸書摩崖石刻,龕長153釐米,寬59釐米,直字。此石刻十一行,行五字;年月五行,行四字;字徑一寸至二寸二分,共七十字。從右至左,文:

李莊季直萬

俟止行之留

観能元任観

復允済汝能

(必)聞範仲熊

益謙仲彪炳

文萊邦基鄭

仔子肩呂大

擧舜元曾遜

守謙釋法聰

聞復

右十二人

以紹興戊

午暮春二

十有九日

同來

此摩崖石刻在民國《衢縣誌》中有載,第四行首字“復”缺半,第五行首字“必”全缺,第六行首字“益”缺半。按首行的“李莊季直”,且將其命名爲“李莊題名石刻”,並斷句:“李莊季直、万俟止行之、留觀能元任、觀復允濟、汝能必聞、範仲熊益謙、仲彪炳文、萊邦基、鄭仔子肩,呂大舉舜元、曾遜守謙,釋法聰聞復,右十二人,以紹興戊午暮春二十有九日同來。”

紹興戊午即紹興八年(1138)。李莊題名石刻共涉及十二個人物,李莊,字季直,生卒年代及裏籍不詳。民國《衢縣誌》載:“李莊,高宗時,知明州軍慶元府,見《通志》。留氏三人皆邑人,餘未詳。”

宋方萬里《寶慶四明志》卷一載:“李莊,右中奉大夫直顯謨,紹興二十三年四月初二日到任,十二月十二日差提舉台州崇道觀。”

《台州編年史》第三卷南宋捲上載:李莊,累官六曹郎官,北宋重和元年(1118)十二月罷 。南宋紹興十二年(1142)以右朝議大夫知漳州,轉右中奉大夫,除直顯謨閣知撫州。二十一年(1151)閏四月提舉福建市舶。二十三年(1153)四月任明州(今浙江寧波)知州,十二月差提舉台州崇道觀。

石刻中第二個人物万俟止,字行之。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百七十二:朝散大夫万俟止,主管台州崇道觀,依舊帶行右字,止弟參知政事卨…”可知,万俟卨即万俟止弟。

万俟卨,字元忠,南宋初年宰相,大奸臣。紹興十一年(1141),秦檜、万俟卨製造了岳飛父子慘案,後万俟卨與秦檜爭權,遭到罷黜。秦檜死後,万俟卨於紹興二十六年(1156),升任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仍延續投降路線,爲世人不齒。

万俟止與万俟卨同屬秦檜陣營人物。紹興十一年五月至十三年八月,万俟止以右朝散大夫於除浙西提刑,紹興十四年三月宮觀。

李莊題名石刻中留氏三人:留觀能元任、留觀復允濟、留汝能必聞。此三人皆爲衢邑人,民國《衢縣誌》雖未詳解,他們與留觀德同輩,留觀德爲西安尉留闢疆從子。

李莊題名石刻中範氏兄弟二人:範仲熊,字益謙;範仲彪,字炳文。範仲熊、仲彪乃範沖之子。範沖曾是趙眘(即孝宗)的老師,官終龍圖閣直學士。紹興十一年(1141)十二月範沖去世,葬於常山永年寺附近。

範仲熊弟範仲彪,朱熹《晦庵集》卷八十一《書張氏所刻潛虛圖後》曰:“紹興己巳(1149),洛人範仲彪炳文避章傑之禍,自信安來客崇安,予得從之遊。”範氏兄弟爲洛陽人,當時範仲彪從信安來。

範仲熊,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二十一)曰:“靖康元年十月二十日,河內縣丞範仲熊特改奉議郎,除直祕閣。(《靖康宋會要》第4冊)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八十一曰:“紹興四年(1134)十月二十一日丙申,範仲熊敘右承事郎,仲熊始坐明受中爲郎,遠謫,至是,刑部引赦,乞敘右通直郎與差遣。趙鼎以仲熊聯姻,特降五官。”丞相趙鼎與李綱、 李光、 胡銓被後人並稱爲“南宋四名臣弦”。

範仲熊著有《北記》,曰:“十月,金人攻打懷州,範仲熊與知州霍安國守城,堅守數日。欽宗靖康元年十一月,尼堪陷懷州,殺霍安國。範仲熊貸命,令往鄭州養濟,途中倍受折磨。因惜仲熊才,金人以宣政殿學士濟蘇摩哩貝勒官誥一道授伸熊,仲熊力辭以義,不受。靖康二年,仲熊與鄭州道士趙之才謀殺金將薩爾拉,不果。四月四日, 尼堪回軍至鄭州,引仲熊到清德太平庫前,拜謁欽宗。四月,金人有國書送仲熊歸。”

建炎中,範仲熊爲吏部員外郎。建炎三年四月,因坐附苗傅、劉正彥事除名郴州編管。紹興二年九月,範仲熊許自便。紹興三年,仲熊與呂本中有唱和。紹興四年十月,敘右承事郎。紹興十五年七月,範仲熊以事至行在。右諫議大夫汪勃論其不忠,詔令臨安府差人押出界,日後不得至行在。其後事蹟不詳。

範仲熊曾言:“(遼天祚帝)拒諫飾非,窮奢極欲,盤於遊畋,信用讒諂,紀綱廢弛,人情怨怒,故金人乘其敝而攻之。”範仲熊認爲,金人的進攻是遼朝滅亡的直接原因。

但很奇怪,範仲熊、仲彪兄弟與万俟止不是同一陣營的人物,怎麼會在仙岩洞同一方石刻上題名?可能是同朝爲官,貌合神離罷了。

範仲熊曾與呂本中有詩文唱合,呂本中《東萊詩集》卷十四《和範仲熊舜元遊橘園見梅》詩,曰:

橘林經雨未全衰,歸路人家已見梅。

風物粗知江左勝,瘴煙新離嶺南來。

筆頭有眼方知妙,句裏忘言始絕埃。

但得一寒無事過,與公還往勝銜杯。

所以,有後人認爲範仲熊,字舜元。但此題名石刻中另有“呂大舉舜元”,說明呂大舉,字舜元,乃西安(陝西西安)人。紹興三十一年(1161)八月二十九日,呂大舉以右朝請大夫知興化軍。次年,調任台州崇道觀主管。


看來,李莊題名石刻十二人中,李莊、万俟止、呂大舉等三人竟先後主管台州崇道觀,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李莊題名石刻還有一位人物。曾遜守謙,據《宋會要輯稿》記載:“(乾道六年)五月二十七日,詔:‘筠州茶額與三分中減免一分,立爲定額。’從知筠州曾遜請也。”陸游在曾幾墓誌銘中提及其第三子曾迅,迅應爲遜。東萊呂氏家族史料記載,呂本中有三子一女,女兒嫁右朝奉郎曾遜。由此可見,曾遜與範仲熊、呂本中均交好。

李莊題名石刻中最後一位人物釋法聰,個人以爲當是壽聖仙岩院住持。紹興八年(1138)暮春二十九日,李莊、万俟止等一行遠道而來,邑人留氏三人作陪,釋法聰烹茶接待,衆人在仙岩洞摩崖上題名,留下了一段佳話。

                                           2021年4月7日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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