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路遠,絃斷有誰聽                     ——《山河令》劇評

                                   

        “劍未佩妥,出門已是江湖;酒尚餘溫,入口不識乾坤。”酌花間酒,賞雲間月,舍廟堂之高,逐江湖之遠。水墨寫意的山水畫卷,餘韻悠長的古風意境,世代交織的恩怨情仇,朝堂江湖的權欲紛爭,義薄雲天的人間大義,刻骨銘心的知己情懷。古龍式的人物,金庸式的江湖,夾雜着兒女情長 ,英雄氣概,世事無常、命運無奈。在是非對錯、正邪忠奸、善惡輪迴的循環思辨中看見世事滄桑、紅塵因果。時隔多年,原本名不見經傳的一部網劇《山河令》,以國風新武俠的形式又帶領我們走進了一個精彩紛呈的武俠世界:情節走向清新流暢,臺詞風格華美悠揚,人物形象立體飽滿,情感基調深邃綿長,吸引着我們穿越愛恨嗔癡、江湖煙雨,去滄海一聲笑,奏一曲天涯路遠,赴一場綠水青山。

        武俠是中國人骨子裏的浪漫,從古龍小說中“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喫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的恣意瀟灑,快意恩仇到金庸先生“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的十四部經典作品所呈現出的俠骨柔情以及“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大愛情懷,都是中國古典哲學思想的傳承和延伸。從司馬遷“千里誦義,爲死不顧世”到李白“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俠義一直以來也都是中國人一脈相承的精神底色,這些在《山河令》中均有體現。而大量唯美浪漫、飄逸靈動的國風元素,加上精美絕倫的園林式構圖,也讓這部劇打出了國風新武俠的口碑,並且成功走出國門,成爲可圈可點的文化輸出。


          最初點開這部劇,是因網上流傳出來的詩意臺詞吸引到了我,而真正看下去之後卻會發現,其實最大的亮點還是人物和情感。作爲雙男主的網絡熱門小說改編劇,這部劇中的兩個主角倒是真的棋逢對手,不分伯仲,勢均力敵:一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一個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一個翩翩公子,風流倜儻,一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一個終成硃砂痣,一個化爲白月光;一個身負血海深仇,帶着滅世的理想而來,一個心如已灰之木,帶着棄世的思想而去,卻誤打誤撞捲入江湖風波、世道人心的恩怨糾葛,最終在彼此救贖,共赴世事滄桑中,完成了與自己握手,與世界和解,成就了一段感天動地的生死知己情。

    劇情的開始,一反傳統武俠勵志主角的套路,兩位悲情男主出場即巔峯:一個天窗首領,朝堂大權在握;一個鬼谷谷主,江湖威振四方。最初吸引無數人眼球的一定是溫客行,天真卻殘忍,狠厲又不失善良,在鬼谷,一襲紅衣,不動聲色中就讓周圍十里都是殺氣。轉而重出江湖,卻又八面玲瓏,風流瀟灑,出口成章,詩詞曲賦信手拈來。但其實他又身世可憐,本是神醫谷後人,父母是聖手俠侶,一生懸壺濟世,救人無數,卻因爲信守承諾,爲好友保存武庫鑰匙,被心存覬覦之心的江湖正道威壓逼迫,被貪穢無道的鬼谷殘忍殺害以致溫客行幼失怙恃,淪落鬼谷。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他靠着刻骨的仇恨,讓自己活了下來,並最終殺了老谷主,取而代之。所以他是帶着毀天滅地的理想來的,他說“蒼天無道、善惡無報,天不報,我來報。”他說:“世人皆負我,舉世皆可殺”,他要讓這世界上所有的魑魅魍魎都滾回他們的十八層地獄去。他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局,就是要這世上所有內心有貪慾污穢的人,一個也別想活着,爲此他寧願與世共焚,與萬惡的人間糾纏到底,永墜地獄。但他內心深處最是嫉惡如仇,恩怨分明,對人間溫暖又是有極大渴望的,但凡對他好的人,他願意豁出性命去回報。所以纔會把小時候在四季山莊和周子舒一起度過的片刻幸福時光,周子舒帶給他的善意和溫暖,刻入骨髓。以致二十年後再次遇見易容後的周子舒的時候,也能一眼萬年,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不管不顧,數次捨身相救相護,哪怕死纏爛打,也要跟在他身邊,抓住這生命裏唯一的暖。所以纔會有那一句經典臺詞:“阿絮,你身上有光,我抓來看看。”他即使生在鬼蜮,也依然想找到一條通往人間的路,坦然地走在陽光下。因爲他知道那個弱肉強食、強者爲尊的地方叫鬼谷,那個是非不斷、爾虞我詐的地方叫江湖,只有那個有情有義、有愛有暖的世界才配叫人間。

          很多追劇的人都說溫客行如同白酒,直接上頭,周子舒卻如紅酒,後勁十足,確有幾分道理。周子舒這個角色是要細細品的,他溫暖又堅韌,孤勇卻慈悲,知世故而不世故,處江湖而遠江湖。他身上有家國情懷、人間大義,又有赤子之心、傲骨柔情,卻在十年血海沉浮中被傷得體無完膚。他本爲四季山莊少年莊主,當初帶領山莊同門投奔晉王是帶着爲蒼生謀幸福,爲萬世開太平的崇高理想的,他想要爲那暗世引一道光,所以創立“天窗”。卻不曾想自以爲的以身報國,卻成了以身飼虎,辛苦創立的“天窗”,最終淪落爲權力的鷹犬,成爲別人剷除異己,奪嫡爭位的一把刀。雖然他已經盡其所能地保護所能保護的人,韓英說自己的命是他給的,北淵說原欠子舒一條命,可還是看到昔日山莊舊部師兄弟逐個凋零,一個個死在他面前。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好好活着卻也不配好好死,於是爲了脫離天窗,自己給自己打下“七竅三秋釘”,以生命換自由。餘生只剩三年壽命,還要忍受夜夜椎心蝕骨的痛和五感漸失的折磨。他幾乎把自己前半生全然否定了,決定浪跡天涯,易容改裝,化名周絮(如此纔有了全網心疼的阿絮)。儘管後來溫客行盛讚這個名字“周而不比,身若飛絮”,可他自己當時想的卻是“身若浮沉,心若飛絮”,只想用剩下的時間以一個清白之身去曬太陽,再不管這紅塵事。可還是因爲少年張成嶺偶然伸出的一份善意,讓他無法對成嶺突遭滅門的慘遇無動於衷,如此便算闖進了溫客行設的局,兩大主角在這裏也就有了交集。劇中溫客行總說自己不合時宜,但真正不合時宜的卻是周子舒,從朝堂到江湖,其實並沒有哪一處讓他得以解脫,一邊是不斷綻放的溫暖,一邊是逐漸枯萎的生命。一邊是豁達清醒的認知,一邊是責任情感的束縛。即便如此,在這個春天的限定花期裏,阿絮的笑還是治癒了很多人,阿絮的淚還是打動了很多人,阿絮的孤清風骨還是震撼了很多人,阿絮的溫暖堅定還是鼓舞了很多人。阿絮的天窗沒能爲那個亂世泄下一道天光,但他自己卻成了照進別人生命裏的一束光,光而不耀,與光同塵。


      溫、週二人的相互救贖是劇中的一大主題,兩個身世如此複雜之人,憑着人性中僅存的一點善念和信心,該如何去完成一個與自己與世界和解的主題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溫客行本性未失,卻因環境所逼,帶有一絲瘋魔的體質。因爲在鬼谷裏想要生存下去,唯一的路就是強大到讓所有人都不是對手,不成魔不存活,卻不知仇恨與人的慾望一樣,是會不停地瘋長的。周子舒是人間清醒,見事至明、通透豁達、智慧超羣、心思縝密、冷靜自持,只是十年天窗生涯讓他領教過太多人性涼薄。劇中溫客行爲報仇可謂機關算盡,但自以爲天衣無縫卻也時常聰明反被聰明誤,也會傷了不想傷的無辜之人。周子舒告訴他,人算不如天算,天下本沒有什麼絕對完美無缺的局,再好的局可能因爲一場出其不意的雨就破了。同樣他讓徒弟成嶺把衆人瘋搶傳說中能打開武庫取得祕籍的琉璃甲丟出去,說人生之有涯而知之無涯,常人窮盡畢生心力也不能把一門武學參透十之一二,所謂祕籍不過是貪念做祟罷了。一心滅世的溫客行通過流雲九宮步認出了周子舒,並且在不斷地試探和相處過程中被阿絮的溫柔包容逐漸感化,發現了上天也賜予了他無比珍貴的禮物,於是願意與世界各退一步,放下無休無止的仇恨和報復。而一心求死的周子舒,因爲張成嶺的全心信任,溫客行的全意保護而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這便是相互救贖了。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二人的情感,劇中的定義是知己,但本質上是一種羈絆,其實包含了人類最重要的三種感情特質:他們本是童年失散的師兄弟,有親人間互爲託底的信任在;他們一起行走江湖、行俠仗義,有同生共死的同袍之義在;他們又彼此心意相通、靈魂相契、君子死知己,又有似愛人間的刻骨銘心在。而正如喜歡是看見你的好,愛是看見你的痛,世間所有的真情就是一份看見和懂得,就在一份珍惜和尊重。周子舒也許太過堅強,帶給身邊人足夠多的溫暖,以至於所有人幾乎都忘了他的傷,忘記了他的痛,只有溫客行時時記在心裏,會在醉酒之後舉起一隻想要伸出而又縮回的手,輕輕地問一句“疼不疼?”每每在阿絮疼痛難忍的時候爲他徹夜吹簫療傷。而在溫客行鬼主身份曝光之後,所有人都對他喊打喊殺,只有周子舒明白他的痛苦和不得已,拼命相護,質問自持大義凜然的葉白衣一句:“若易地而處,你能做得比他更好嗎?”溫客行做夢都想讓周子舒活下去,可最終還是尊重他“寧可恣意妄爲地活十天,也不違逆本心地活十年”的選擇,哪怕自己絕望到雨夜摔簫。同樣,周子舒猜到了溫客行的鬼谷谷主身份,卻從未說破,只是默默用自己的溫暖和包容去化解他的戾氣和仇恨。這兩年這類知己情的劇作出了不少,其實是打在了現代人的情感痛點上,只是因爲我們已經不再相信真情了。畢竟在人脈成了資源,愛情成了階梯,教育成了投資的很多現代人眼中,還能有幾人願意相信先賢左羊之交,管鮑之情,還能相信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絕弦謝子期的故事。



  《山河令》的臺詞是一大亮點,語言極其優美典雅,大量詩詞曲賦穿插其中,上至先秦,下至明清的經典著作、經典篇目、經典橋段、經典詩詞佳句的引用和改編隨處可見。從《九歌》到《洛神賦》,從《史記》到《戰國策》,從《桃花扇》到《紅樓夢》,從詩經楚辭到唐詩宋詞應有盡有。從“風雨如晦 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到“世事蹉跎,死生契闊,相見恨晚嘆奈何。”從李之儀的“願得君心似我心”到夏目漱石的“今晚的月色很美”,編劇像是欺負我們沒文化似的,改了一兩個字,我們就不知道出處,不知道什麼意思了嗎?用詩詞傳情達意,極致地再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含蓄留白的美,但凡讀過一些書的人,自然能心領神會。此外,衆所周知,古裝劇裏的服飾之美,一直都是一大看點:劇裏溫客行紅衣妖豔、青衣儒雅、白衣俊朗,周子舒白衣飄逸、褐衣典雅、藍衣清貴。尤其是溫客行從小養大的姑娘顧湘大婚的時候,十里紅妝,鳳冠霞帔,青絲雲鬢,釵頭鳳、雪玉簪,是世界上最美的妝扮,完勝任何國際大牌,既喜慶又吉祥,完全碾壓現代婚禮中的白婚紗。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山河令》的大結局實在讓人唏噓不已。團滅式的故事結尾與《桃花扇》和《紅樓夢》有異曲同工之妙:“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終是“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已經改過向善的鬼谷還是沒逃過和道貌岸然的所謂名門正派的一場大戰,正邪雙方,江湖朝堂兩敗俱傷,幾位主角的命運更是無一得善果。先是顧湘和曹蔚寧大婚之日,因所謂正邪不兩立的江湖規矩,雙雙殞命,新婚變喜喪。將本來劇中沉重命運主題下,一股清新純潔的情竇初開般的美好愛情,徹底毀滅。接着就是兩位主角的生離死別,溫客行在顧湘死後,原本已經悲痛難忍,再得知阿絮爲了他,提前恢復功力,預支了壽命,時日無多,便真的生無可戀了。於是瞞着周子舒,以自己爲爐鼎,助他修煉六合神功,讓他跳出生死玄關,自己卻青絲成雪、經脈盡毀、身死道消,把這條阿絮歷經千辛萬苦從鬼魊渡回人間的命又還給了阿絮。他這一生都在失去,小時侯父母死了,後來阿湘死了,羅姨也死了,周子舒是他唯一活着的念想了,所以他最後在阿絮五感盡失的時候跟他的道別是:“留下的那個,纔是最痛苦的,對不住了,你是我的師兄,便讓了我這一回吧。”留下了六合心法護佑的天人合一的周子舒,從此被困長明山上,飲冰食雪,不老不死。周子舒醒來見到滿頭白髮的溫客行的手緩緩滑落,眼裏漸次凝重的震驚和巨痛定格成永恆,盛大的悲傷撲面而來,正片的劇集到這裏已經結束了。我們無法想象未來的周子舒該如何度過那長長的歲月,原本的那份孤寂清冷再加上一份無盡的思念,還不如讓他們一起死了呢。畢竟在我們以往的故事裏,就算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歲月空惆悵,還能有三生石上舊精魂,忘川河畔彼岸花的念想。曹蔚寧都能在奈何橋邊等來十七歲的阿湘,老溫和阿絮爲什麼就要落個死生不復相見的結局。惡鬼頭子正式做了鬼,天窗之主真的成了仙,從此他們之間便隔了整個的人間。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可能編劇安排這般的結局是爲了昇華主題,畢竟最後溫、週二人打開武庫後發現,傳說中能保江山永固的祕密不過是一本農耕學著作《齊民要術》,傳達的是“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思想。而世人心心念念能活死人、肉白骨,讓人天人合一的《陰陽冊》和《六合心法》,不過是以命換命,是要有人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全的,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價的。可能還有點反諷的意味,衆人苦苦追求的長生不老、得道飛昇都成一場幻夢,偏偏是那對此無慾無求的周子舒變成了活神仙。可週子舒是曾經拿生命換自由的人,他想要的只是和知己一起詩酒天涯的人生啊,也許世人終究都是求而不得的吧。但我覺得真正的主題立意的昇華,在前面的劇集中就已經有了,在周子舒和晉王的那場論辯對決中就已經展示了:晉王和周子舒討論天下蒼生,人間正道的時候說:“瓦罐難免井上破,將軍終究陣前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爲了最終目標,犧牲在所難免,任何性命都不值得考量。可週子舒卻認爲:“天子之怒,流血漂櫓;布衣之怒,血濺五步,卻令天下縞素。”這天下本該是天下人的天下,這蒼生也該是萬物生靈的蒼生,任何所謂爲了什麼遠大目標、宏偉事業而不惜犧牲弱小生命的壯舉,本身並不值得敬重,況且大多數時候還都是滿足自己的野心,並不是真正的爲天下謀福利。所以他寧願做一介天涯浪客,也不再想做英雄了,他說:“‘英雄’二字,一筆一畫皆是用血寫成的,不是自己的血,便是別人的血。”

      這部劇能如此深入人心,除了原著作者和編劇的深厚文字功底,也離不開兩位主演的角色塑造:龔俊的外形陽光俊朗,多少壓住了點鬼主身上的陰森之氣,有多少人是因爲那月下花窗搖扇的溫客行而入的戲:幾分戲謔、幾分涼薄還有幾分漫不經心。而張哲翰是符合中國傳統審美的長相,劍眉星目,面部線條柔和,又有多少人折服於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眼波流轉之間就能傳達出無數內容,讓周子舒的眼角眉稍都盡是情意。最重要的的是兩位的共情能力和信念感、帶入感都比較強,拍戲時經常很長時間出不了戲。尤其是張哲翰說周子舒這個角色讓他很受傷,自己拍戲的時候承受了幾個月周子舒身上的孤獨,而這份孤獨在劇播出的時候會跟觀衆產生聯繫。果真如此,我們確實感受到了阿絮青松竹鶴般氣質之下的那份苦寒。畢竟付出了一些真心的東西還是多多少少會打動到一些人的吧。

        雖說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可在他們這裏,我倒是想要做個俗人了,還是希望他們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裏能回到那個“四季花常在,九州事盡知”的四季山莊,天涯孤鴻,無根行客,最終可以燈下對酒,坐看雲舒。就像劇中草灰蛇線、埋伏千里、首尾呼應的幾處曬太陽:開頭處周子舒的曬太陽,結尾處溫客行的曬太陽,以及被網友評爲“封神”的那一段岳陽街頭的曬太陽,老溫說:“阿絮,我就是覺得,活着,給太陽曬着,還有個人的名字給我這麼叫着,真好!”幾乎完全還原出了海子詩中“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的意境。突然就能想起餘華《活着》中的一句話“人是爲了活着本身而活着,並不是爲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寫完這些文字,我擡頭看着遠方泛起了魚肚白的天空,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已然放空的靈魂又猛然活了過來,是啊,就只是活着,給太陽曬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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