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晚不安


沿着校門口的辦公樓往前走了幾步之後,童天佑又回頭看了一眼,確認鄺誠和夏炎已經出了校門看不到了,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就打算像平常一樣立即回宿舍。不過,走到前面的轉角,他遠遠望了一眼操場,看到確實有不少人,不免又有些好奇。稍微一想,操場另一端到宿舍區的距離也不算遠,所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童天佑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有些人在跑步,有些人在慢慢走着聊天,大抵都是下了晚自習沒有立即回宿舍的同學,分不出來是哪個年級的,童天佑匆匆掃過幾眼,並沒有看見自己熟悉的同學。

有幾個人從他身邊跑過去,童天佑試着慢慢跑了兩步,覺得有些熱,於是又慢了下來,和其他人一樣在跑道上慢慢走着。他慢慢發現身邊那些和自己一樣慢慢走着的人裏,有不少都是在約會的情侶,他就不免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起來,只好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擡頭張望着看不見星星的夜空,將手伸進褲兜裏。

手指尖碰到一塊硬硬的東西,他伸手摸了一下,這纔想起來是下午的時候程碧晨給自己的那顆糖。程碧晨給了他兩顆糖,他只吃了一顆,將這一顆隨手塞進了褲兜裏,幾個小時過去,竟然給忘記了。

然而摸出來拿到手裏,看着這僅有的一顆糖,童天佑不免又有些惆悵了。“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是李白的詩句,童天佑默默唸了兩遍,覺得頗爲契合自己目前所處的情境,於是不明所以地搖搖頭,低頭用手剝開糖紙,把糖丟進嘴裏,舌頭卷裹了兩下,味蕾一下子舒服起來,他也就順手將糖紙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回到宿舍的時候,距離晚自習下課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童天佑看了一眼手機時間,略爲感慨:自己還是第一次回來這麼晚。平日裏的這個時候,童天佑往往已經坐在牀邊舒舒服服地泡腳了。他忽然又想到幾個室友並不習慣於帶鑰匙,因爲他總是第一個回宿舍的。

“看樣子今天晚上他們吃了虧了。”童天佑這樣想着,伸手推開宿舍房間的門,牀位在宿舍門口的鄭新建立刻看到了童天佑。還沒來得及把嘴裏的餅嚥下去,鄭新建就開始對童天佑的不守時口誅筆伐起來:“我KAO!佑佑你幹什麼去了?你這個大管家出去逍遙自在,你不知道我們都不習慣帶鑰匙的?”

聽起來他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但是言語裏也沒有什麼惱氣。童天佑自然知道,這都是男生宿舍日常的語言風格,忍不住輕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聽他們抱怨。

“我們等了好一會兒你都不回來,我們能怎麼辦?只能找宿管借鑰匙。宿管大爺那叫一個不樂意啊,摘個鑰匙慢慢騰騰的,你說你直接把所有鑰匙給我不就完了麼?我又不是不還回來。結果他就一邊摘鑰匙一邊絮叨‘你們都來借鑰匙,那你們咋不把鑰匙上交呢?天天來借鑰匙,老是記不住!’乖乖!誰天天去找他借鑰匙了?”

“哼!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他們抱怨了幾句就又只顧去玩手機了,童天佑也沒有功夫聽他們絮叨,趕緊抽身去接了半暖瓶的熱水,倒進盆裏一半,再到水池邊接了大半盆涼水,伸手攪了兩下,感覺水溫差不多了,就到廁所隔間衝了個澡,衝完澡,又趕緊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公共洗衣房的洗衣機裏,這纔有功夫坐下來短暫地泡一下腳。

童天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手機QQ有幾條未讀消息,除了廣告,還有一條鄺誠的消息:“我已經到家了,你回宿舍了嗎?”

“和誰聊天呢?”姜晉幽幽地問了一句,他的牀位和童天佑的牀位正好面對面,就算聲音不大,童天佑也聽得見,就是不經意會覺得有點驚悚。

“鄺誠。”童天佑應了一聲,一邊在輸入框裏輸入“謝謝。我已經在洗腳了。”然後點了“發送”,看着消息發出去之後,童天佑將手機丟在了一旁。

看他把手機放下,姜晉也想起來他今晚回來這麼晚的事情,於是也好奇地問道:“你今天晚上回來這麼晚,是去哪裏了?”

童天佑動了動舌頭,感覺了一下阿爾卑斯糖的餘味,舔了一下嘴脣:“我去操場了。”

“去跑步了?”

童天佑緩慢地點了點頭。

姜晉“哦”了一聲:“哦?那明天晚上記得叫上我,學一天也挺煩的,我也去跑幾圈兒。”

“呃——”童天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還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去呢。”

“沒關係。”姜晉倒是很爽快:“什麼時候去叫我一下就行。”

巡樓的老師在樓下對着窗戶晃了晃手電筒,宿管也在門外提醒了一聲“快點關燈”,門口的鄭新建一按開關,寢室裏就黑了。童天佑伸手摸起手機,按亮屏幕一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一刻了,不過他還要等到衣服洗好晾起來才能睡。

正要重新把屏幕按滅的時候,QQ又收到了一條消息,還是鄺誠發來的。

“還是鄺誠?”起身要去倒洗腳水的姜晉小聲問道。

童天佑“嗯”了一聲,打開一看,發現鄺誠給自己發來了一張照片,仔細一看,照片拍的正是他的那張牀,牀上放着童天佑前一天晚上穿過的那件睡衣。

“早點休息。”

“晚安。”

接連三條消息。

“晚安。”童天佑回覆道,然後將手機隨手一丟,端起水盆去倒洗腳水。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童天佑從陽臺再回來,發現鄭新建正在拿着自己的手機翻看。他的手機也沒有什麼東西,自然懶得設密碼,也好方便室友偶爾拿去玩一下消消樂,因此這當兒童天佑也沒在意。

倒是鄭新建很好奇地坐到了童天佑邊上,把屏幕上的照片拿到他面前:“這是鄺誠的牀嗎?他這是給你推薦他的睡衣嗎?”

童天佑這纔想起來剛纔沒有鎖屏就出去了,一下子有些窘:“我……不知道。”他也忘了把手機搶回來,任由鄭新建繼續翻看着他和鄺誠的聊天記錄,不過翻來翻去,就那麼幾條。

“我還以爲你們倆經常聊天呢。”鄭新建笑嘻嘻地說,然後就準備把手機還給童天佑。

這個時候,關杭從他們倆面前路過,看到鄭新建拿着童天佑的手機,以爲他又在玩遊戲,一把就把鄭新建手裏的手機搶了過去。

“好你個鄭新建,又欺負童天佑?”一邊說,一邊瞄了眼屏幕:“咦?這誰的睡衣啊?”他點了一下返回鍵,看到屏幕上面居中的名字,就把手機還給了童天佑:“嘿嘿,原來是鄺誠發的。”

鄭新建接着補了一句:“鄺誠幹嘛給你發他的牀和睡衣啊,真是有毛病。”

“我去這怎麼有毛病了?你不知道佑佑這個週末都住在鄺誠家裏啊?”

關杭一向是心直口快,說話聲音也就漸漸有點大了起來,惹得樓道里的宿管“砰砰砰”地砸了兩下門板,幾個人立刻噤聲。

靜悄悄了不到五秒,鄭新建又問了起來:“你丫聽誰說的?”

“四班的夏炎啊,下午打籃球的時候他說的,他跟鄺誠那麼熟……”

童天佑低低地假咳了一聲,關杭和鄭新建這才注意到把主人公給忽略了,兩個人尷尬地笑了笑,互相瞪了一眼,一前一後去了宿舍的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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