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荏苒

晚自習下課,下了樓梯,和童天佑揮手道別後,鄺誠和夏炎還是一起出校門回家,走到高二的樓下,鄺誠停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兩個多星期過去,有幾次他也看到童天佑回頭看自己和夏炎,於是慢慢地,他也會偶爾回頭確認一眼童天佑走到哪裏了。

“別看了。”夏炎抱怨了一句:“他又丟不了。”他伸出手,用指肚在臉上揩了揩。一天下來,臉上油膩膩的,被夜風一吹,特別不舒服。已經進入十一月了,夜裏越來越冷,他可不想在路上多耽擱。

“唔。”鄺誠將目光收回,和夏炎稍稍加快了一點速度。

“我總感覺他這兩天有些心事重重的。”

夏炎瞟他一眼,擡手打了個哈欠兒:“啊——我又不操他的心。我不知道。”不過他又稍微用心瞟了鄺誠的臉,看他好像真的還挺在意童天佑的所謂心事。

“喂!”夏炎伸手按了一下鄺誠的肩膀:“你們兩個該不會培養出感情了吧?”

鄺誠輕咬着嘴脣看了看夏炎,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搖頭,然後擡頭看看陰沉沉的夜空,垂手拉上了夾克的拉鍊。

推開門的時候,發現鄺文仍然在看電視,鄺誠稍微錯愕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平常狀態。晚自習延長半個鍾以後,往往鄺誠到家的時候鄺文已經睡下了,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鄺誠因此並不在意。

“還沒睡?”

“睡了一會兒,剛纔醒了,也不覺得困,看時間你快回來了,就看會兒電視。”

電視開在央視紀錄頻道,鄺誠沒什麼興趣,他“噢”了一聲,就先去洗手間簡單洗了把臉,倒了杯水之後,想想還是也坐一會兒再去休息。放下杯子,鄺誠往旁邊的垃圾簍裏瞟了一眼,裏面丟着兩隻酸奶的包裝袋。

“張帆下午來了?”

“啊。”鄺文點點頭。

“那陳阿姨她……也來了?”鄺誠這句話帶着點詢問的意思,畢竟張帆和媽媽陳玫單獨生活,小學四年級的男生,多少還是離不開大人的。

鄺文點頭“嗯”了一下,轉頭看了看鄺誠,心情有些複雜,他忍不住暗暗比較鄺誠和張帆,他們兩個到底誰更……

鄺文掐斷自己剛剛冒出的念頭,問鄺誠:“這段時間要準備年底的考試,我聽說你們在學校還要加課?”

“是啊。”鄺誠呷了一口水:“不過只是前兩節晚自習變成了上課而已,對我來說,這沒有什麼兩樣。”

“那……佑佑怎麼樣?”鄺文重新將視線轉到電視上:“前幾天我聽碧晨說他上次考了五百六七十分?”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看向鄺誠:“這個成績想考Z大是不是有點困難?”

“當然!”如果是毫不相干的其他人,鄺誠一定會脫口而出,因爲是童天佑,他才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嗯,是有一點兒。”

鄺文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不是一個班的,但是畢竟挨着……你們在學校交流得多嗎?”

“最近不是很多,都比較忙。”鄺誠低頭,借喝水避開鄺文的目光,又看到了垃圾簍裏的酸奶包裝。

“陳阿姨她,她每天都來嗎?”

鄺文怔了一下:“差不多吧……”

確認了之後,鄺誠把杯子放好,身體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面一點,雙手抱在一起,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爸!”鄺誠說:“你和陳阿姨,到哪一步了?”

鄺誠緩緩擡起頭看着自己的父親,他嚥了口唾沫,轉頭看向電視機,說話開始有些不自在起來:“你好好準備高考……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那你爲什麼管童天佑?”鄺誠這句話說得很低沉,鄺文聽得出來,他心中積累了不少疑問。

鄺文再次看向鄺誠,略微想了一會兒,正要開口說話,鄺誠卻低頭擺了擺手:“算了,我還是早點睡吧,明天還有早自習……”他拿起面前的水杯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放回茶几上,玻璃撞擊的聲音讓鄺文心裏一跳。

剛洗完澡躺下,手機就“嘀嘀嘀嘀嘀嘀”地連着響了六次,鄺誠解鎖一看,是童天佑給自己發了QQ消息。

“睡了嗎?”

“剛躺下。”想起來剛纔和自己父親的談話,鄺誠又加了兩個字:“有事?”

等了一會兒,童天佑纔回複道:“沒事沒事。那你早點休息吧。”

又等了一會兒,再沒有收到童天佑的消息,鄺誠只好回覆了句“你也早點休息”,然後關了手機。

第二天一早,鄺誠仍然是和夏炎一起到的學校,在學校門口又碰到了程碧晨姐妹倆,四個人一起走到教學樓下,然後碰到了童天佑和鄭新建。鄺誠幾個人都眼前一亮,因爲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早到教室。

“早!”幾個人異口同聲地打了聲招呼,六個人之間互相主動調整了一下位置,結果就發現鄭新建貼到了程雨晨身邊先上了樓梯。幾個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曖昧,看在眼裏就好像沒看見,鄺誠和夏炎跟在後面上了樓梯,卻沒注意到把程碧晨和童天佑擠在了後面。

上了兩三級臺階,鄺誠想起晚上童天佑給自己發的消息,就回頭問他:“佑佑,你昨天晚上是有什麼事嗎?”

“啊?”童天佑擡起頭:“真的沒事。”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程碧晨,腳步同時停了一下。

“噢,那就好。”鄺誠發現了童天佑有些笨拙的小動作,於是也不再說話,和夏炎互相看了一眼,快步進了教室。

一到教室,夏炎就趕緊拍了一下鄺誠:“看到沒?童天佑剛纔在等程碧晨。”

鄺誠裝作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怎樣?”

“引狼入室啊。”夏炎嘆了口氣,“嘖嘖”搖頭,故作惋惜之態:“讓你兔子不喫窩邊草,還老是帶他去你家,住那麼久,還在一起打球。這下可好,喫醋了吧?”

“我喫什麼醋?”鄺誠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喜歡程碧晨。”說完,他若無其事地打開書本背起了單詞。

不過從聽了夏炎這番話以後,每次看到童天佑和程碧晨兩個人同時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鄺誠的注意力多多少少都會被他們兩個吸引過去,週日下午和關杭一起打籃球的時候,他還聽關杭提起過童天佑好幾次給程碧晨買零食,而且自習課上也總是和程碧晨小聲說話。於是慢慢地,鄺誠也感覺自己遠看童天佑的目光有些不一樣起來了。

“真喫醋了?”看到鄺誠緊抿雙脣遠遠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童天佑和程碧晨,夏炎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他和鄺誠從小學一起長大的,多多少少也猜得到他的心思。

“可是……”夏炎繼續說道:“又不是他們兩個人單獨一起,旁邊還有呂栩、陸桉。”

鄺誠收回視線,深呼吸之後說了句“我知道”,然後便又去觀察童天佑的舉動,好像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回家過週末這天,鄺誠仍然等着送童天佑回家,不過童天佑卻自己揹着包要走。

“佑佑你去哪兒?”鄺誠伸手拽住童天佑的衣袖,和他一起走的陸桉也不得不停下來。

“你幹什麼呢鄺誠?”陸桉伸手拍開鄺誠的手:“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

陸桉的話不過是戲謔之語。鄺誠卻感覺臉上有點發燙,他趕緊深呼吸了一下。沒等他說話,童天佑先開了口:“那個……我跟陸桉一起去買點東西,我今天……我今天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了。”

“唔。”鄺誠感覺童天佑似乎有些躲閃和着急,於是看了看陸桉,他好像很平常。鄺誠微微點頭:“要是太晚了趕不上車,記得給我打電話。”

童天佑和陸桉應了一聲便轉身下了樓,鄺誠這纔看到夏炎一直倚在門框上看着。

“被拒絕了?”夏炎問鄺誠。

“什麼拒絕?”鄺誠臉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樣正常,沒有一點刻意隱藏情緒的痕跡。他回到教室,和夏炎兩個人裝起各自的揹包。

“童天佑的傷早就沒什麼大問題了,你幹嘛還堅持送他回家?”

鄺誠沉默了一會兒:“我……”他手上停了下來,用力皺了皺眉。

夏炎咧了咧嘴:“你可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爸的意思。”

鄺誠點了點頭。

“真的?”夏炎丟下手裏的東西:“鄺誠你沒事吧?這可不像你啊!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聽你爸的話!”

“其實我現在也感覺這裏面有什麼問題。”兩個人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鄺誠看了看班裏寥寥幾個人,小聲對夏炎說:“我感覺我爸有事瞞着我。”

夏炎不禁也擡頭先張望了一下:“你發現什麼了?”

“我發現,我爸似乎和童天佑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我還發現,我爸在認真和張帆的媽媽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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