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8 美文閱讀筆記

美文閱讀筆記

㈠想要取悅某人時,不如先讓對方失望,然後重新給他希望,這樣他的喜悅值便會成倍增長。

男性:“哎呀,我本來是打算送你生日禮物的,吊墜我都買好了,但是昨天弄丟了……害得我昨晚都沒睡着……”

女性:“這樣嗎……原來你給我買了禮物啊……”

男性:“是呀。後來我發現我搞錯了,沒弄丟,在抽屜裏好好保管着呢。你看!”

女性:“哇!太漂亮了!我特別喜歡,謝謝你啦!”

本來覺得已經失去了的東西,重新回到自己手中,這時喜悅就會變成感動。這種現象又被稱作“損失增益效應”。

“我不想和你談戀愛了,因爲……我想立馬和你結婚。”

用這樣的方式求婚,對方可能先是心底一驚,然後會感動、高興得要哭出來吧。

㈡五月過去一半,木舍的紅葉李快成熟了。今年紅葉李結果不多,嫂子說今年是紅葉李的小年。


植物——尤其是果樹,有大年和小年的間隔。到了大年,果樹就使勁地結果,把枝丫掛得滿滿的,幾乎要壓斷枝條。到了小年,果樹就進入休假期,漫不經心地結上幾枚,彷彿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棵果樹。


果樹當然不會忘記什麼,只不過在大年裏它確實消耗太多了,需要休憩。等這年過去,果樹積蓄了足夠的生命能量,並且又有了強烈的結果慾望,纔會帶着這股子勁頭進入大年。


人也是這樣的,比如作家,完成一部作品,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會有把自己掏空了的虛脫感,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再也不想寫作了。此時,作家最應該做的事就是離開書房,忘記寫作這件事,去做別的。做那些和文字無關的事,出遊,與喜歡的人約會,或者做做美食,種種花草。當寫作的慾望重新匯聚,鼓脹得人坐立不安,一刻也不想耽擱的時候——只有這時,寫作纔是一件愉悅的事,而不會成爲折磨人的苦役。


過去的一個月裏,木舍的電器也已配齊。之前猶豫不決買還是不買的那些,都陸續買來。對簡單的起居來說,這些電器雖是作用不大,但一個家沒有這些,又顯得過於清簡,少了日常生活的氣息。


電器裏沒有買的就是空調,不打算買了。裝燈具的時候,特意給客廳和臥室裝了電扇,有復古的美感,簡潔,也實用,夏天用它們納涼就可以了。


木舍的網絡也已裝上,對我來說,網絡是不能少的。一週前添置了筆記本電腦,很輕便,不上班的時候,就可以揹着它到木舍這邊寫作。


木舍買得最多的是碗和盤子,價格不菲。玻璃杯買得也多——用來養水培植物。當然,這“多”是相對於一個人的生活而言。


木舍養的植物裏最近也有了新居民,是月初從花店買來的,一盆小薄荷。


薄荷的味道是我喜歡的,用的牙膏、香皂,都是薄荷味。有幾年,對薄荷味的東西甚至喜歡到偏執,口袋裏總是放着綠箭,嘴裏也不停地嚼着薄荷味口香糖。就像那些菸民,離了煙就會焦慮,是一種上癮。


清涼、潔淨,甚至有輕微的潔癖,避世。這是我對薄荷味的感受。一個女人,或者一個男人,身上如果也有這種味道,那麼這人一定是不喜歡熱鬧的,偏愛的詞彙裏應該會有“獨自”、“清淨”、“自然”。


一個身上帶着薄荷味的人也是自戀的。自戀不是貶義詞,而是中性詞。一個適度自戀的人,其實也是對自己有要求、不放任自己的人。


但對於薄荷這種植物,我還是第一次接觸,這真是“神交已久,初見芳容”。很快就從朋友那裏得到了一些養薄荷的小經驗,給它分盆、“打頂”,將長得過長部分剪下一截,養在玻璃杯裏。


多餘的薄荷葉也被摘下來,三四片,用水洗一遍,和茶葉一起放入杯中。當淡綠的薄荷茶進入口腔,氣味貫入腦中,沁入心脾,才知道,以前所食的薄荷味都是贗品,是經過加工的,不純粹的。


我一下就迷上了這種天然的薄荷味。這不可形容的味道,只有到了生命的某個地方,纔會與之有靈魂的相親,彼此接納,超然忘我。

㈢溫哥華是一個華人很多的城市,看到黃皮膚、黑眼睛的同胞並不是什麼難事。給我打掃房間的賓館保潔員就是個華人,她姓吳,四十歲左右的年紀。


第一天見面,她用英語問候,規範的服務用語。看她打掃完衛生,我遞給吳女士兩加元作爲小費,她很大方地說了聲“謝謝”。


房門即將掩上的時候,吳女士從門縫中探出腦袋,略顯羞澀地用英語問道:“你會說漢語嗎?”“當然,我來自中國。”聽到我這樣的回答,吳女士的臉上滿是興奮。


第二天見面,她開始用漢語跟我交談,話明顯多了起來。不用問,她已如倒豆子般做起了自我介紹。原來,吳女士是雲南人,大學畢業後,分配到雲南省設計院工作,收入頗豐。8年前,一家三口移民加拿大。


“你過得好嗎?還習慣這裏的生活嗎?”我問。


吳女士的回答有些讓人出乎意料,她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從建築設計師到賓館保潔員,你一定覺得我會心理失衡吧。沒錯,我認識的很多華人朋友,移民前在國內都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剛到加拿大,工作難找,能找到一份保潔員或是服務生的工作已經算不錯了,這種落差讓他們受不了,回國去的不在少數。我開始也有些接受不了,但後來想通了,什麼工作不是工作呢?我靠自己的勞動掙錢,能夠補貼家用,也可以給孩子買喜歡的東西,這讓我很滿足,我覺得自己活得很有尊嚴,也很體面。”


吳女士同時做兩份工作,她只是在週末的時候到賓館做保潔,我本以爲見不到她了,沒想到還有一次偶遇。


那一次相遇是在一場演唱會的檢票口。而我幾乎認不出她來了,漂亮的捲髮、得體的淡妝、寶石藍色的旗袍,還有黑色的大披肩。


“你也來看演出嗎?”我覺得眼前的吳女士靚麗得可以參加任何選美比賽。


“對呀,我跟家人或是朋友經常在網上訂票,聽演唱會、聽歌劇、看芭蕾,有些可能也看不大懂,但是,我總覺得它們是美的東西,帶給人的是享受。”吳女士見到我也很興奮,主動跟同伴介紹說:“這是我在賓館的房客,她也從中國來。”


我有一位學長,在美國多年。記得有一次他回國的時候,我曾問過他:“你希望在國外過怎樣的生活?”他回答說:“我希望能優雅地活着。”


“優雅地活着”,對於這樣的回答,我當時一笑而過。不承想,與吳女士偶然地相遇,竟讓我想起了那段有關優雅的對話。


從吳女士身上,我的的確確看到了優雅。她大方地接過小費,坦然地說聲“謝謝”,是優雅;她穿着保潔員的服裝,認認真真地打掃房間,是優雅;她裝扮秀美,端坐在歌劇院裏,也是優雅。


在溫哥華遇到的另外一些華人,大多如此。從天津來的一對夫婦開了一個小小麪館,店面雖小,但小喫做得精細漂亮,店主總是笑臉迎人。從臺北來的老婦人,開了一家手工香皂小作坊,只要你願意,就可以嘗試製作過程,買不買沒關係……以前,總覺得優雅是一個十分抽象的概念,離我們遠而又遠。但是,從吳女士身上,從這些華僑華人身上,我發現,他們都在講述一個有關優雅的故事。其實,優雅就是一種從容、一份平和、一種認認真真的生活態度。

㈣我們常常和一大羣朋友在一起時,敢做很多事情,但是一個人時,會小心低調很多。這是我在小時候過馬路時發現的真理。


小時候我特別害怕過馬路,因爲有一年家裏一個保姆帶着我過馬路去公園玩,結果她看到一輛麪包車疾馳而來,她一緊張,就甩開我正緊握着她的手,自己跑了。我張着嘴傻愣在原地,聽到耳邊輪胎劇烈摩擦着馬路的聲音,雖然車在我面前剎住了,但我還是被嚇暈了。昏迷中我知道我被人抱起,然後就不記得了。


從此以後我留下了馬路恐懼症。那些年紅綠燈不發達,很多人行道上沒有紅綠燈,所以只要旁邊沒人一起過,我就會一直站到有人一起過爲止。


後來朋友們發現了我這個特點,經常過馬路到中間的時候集體跑掉。我站在路中間,掙扎一會兒,然後掉頭回去,雖然走到對面和回頭的距離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我就是接受不了一個人從馬路這頭走到那頭。朋友們笑完,又會從對面無奈地走回來,再帶我過一次馬路。


姐姐問我:你是不是傻?我搖頭,但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爲此,我總是極力做一些事情掩飾心裏獨有的懦弱。


二年級的時候,上體育課時有一條小蛇從草叢裏爬了出來,一大羣小夥伴作鳥獸散,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衝上去對着那條蛇踩了二十幾腳,整條蛇被踩成了蛇幹。大家都爲我鼓掌,但我一點得意的感覺都沒有,因爲我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三年級的時候,小夥伴們都在討論青蛙好惡心,打賭誰敢抓一隻青蛙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此時我默默地從草叢裏出來,看着大家,然後從褲袋裏掏出一隻癩蛤蟆。小夥伴們又作鳥獸散。但我仍然沒有覺得自己牛氣,因爲我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四年級的時候,大家在小區裏的人工池裏抓一條魚,一羣人抓了一個小時也沒抓到,我拿起一個桶,蹲下來,放進那條魚前面的水裏,幾秒過後那條魚遊了進去。大家很膜拜我,但是,我還是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也許很多人不敢相信,但這的確成了我童年裏比較大的一個困擾。夜深人靜時我看着窗外,會覺得很羞愧。爲什麼我一個男孩子,卻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直到五年級,每次過馬路,朋友們都擠眉弄眼地互相打着眼色,機智的我早已看穿,於是繞道走人行天橋……後來我養成了一個壞習慣,跟朋友們一起走在路上,爲了防止要過馬路,我會拉着前面一個人的衣服,他一路扯着我走,不爽地轉過頭來問我幹嗎,我告訴他,別問。


我曾無數次地喫完飯,走到樓下,看着面前車來車往的馬路,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今天要走過去,然後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接着會下意識地一個轉身,回到原地。這時心裏就會感到非常失落,那種失落我直到今天仍然記憶猶新。


後來我生了場大病,住院住了一個月,有幾天要在手上打十多個備用針孔,然後把針頭留在裏面,用膠布黏着。那是我無法理解的一種醫學方式,因爲直到最後那些針孔也沒用上。至於是什麼病,醫生最後也沒搞清楚,只是每天發燒,我以爲我活不長了,頓時比過不了馬路還失落。


在一個午後,一個護士姐姐又來給我打針,我有點緊張,護士姐姐問我:“媽媽呢?”我說出去還沒回來。護士看着我滿手的針孔有點痛心,問我疼嗎。我說打的時候疼,然後護士莫名其妙地對我說了一句:“很堅強啊小朋友,你真是你自己堅強的後盾。”


我燒得頭昏腦漲,聽不太懂這句話,我對着護士不解地“啊?”了一聲。她又耐心地重複:“我說,你是你自己堅強的後盾!”然後我看着她默默地給我打完一針,目送她離開。


那天傍晚,我走出病房,看到醫院門口的一條大馬路,我走到斑馬線,看了看對面,又看了看滿手的針孔,心裏反覆默唸着一句:“你是你堅強的後盾……”


我深吸一口氣,徑直往前走;中途有車,我就在馬路中間停了下來,車過了,我又走,幾秒鐘後走到了對面。我擡頭看着正前方的醫院大門,接着又走了回去。最後盯着眼前的大馬路,發現其實我不用身邊有他人,不用拉着別人或者被別人拉着,同樣能過馬路。


我不禁大哭起來,感覺許多年的壓抑和掙扎都釋懷了,我再也不是一個不敢獨自過馬路的男孩子了。第二天,我的燒就退了,下午就出院了。沒有人知道病爲什麼突然就好了,更沒有人知道我竟然會因爲害怕一個人過馬路,糾結了半個童年。


從那天以後,我也不會再抓一些噁心的小動物在手裏,顯示自己膽子很大;現在想起來,無法直面心中最大的恐懼,反而會越彰顯就越顯得懦弱。可能那麼竭盡全力地去克服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會顯得很莫名其妙。但是偶爾害怕緊張的時候,我會想,現在有比小時候一個人站在馬路中央的感覺更可怕嗎?然後就放鬆了許多。


真的堅強也許並非刀槍不入永遠不會受任何東西傷害,而是被傷害以後,仍能直面內心最大的恐懼走出陰影,做一個堅強的人。所以這個荒誕難以想象的故事,總是在我懦弱的時候連同那句“你是你堅強的後盾”一起跳進我的腦海。


許多年以後,一個夜裏,我坐在窗邊給雜誌寫稿子,快寫完的時候,腳抖了幾下,把電源踢掉了,寫的東西全沒了;然後我整理了一下情緒,又寫,寫到一半,停電了。我整個人就崩潰了,眼淚都要氣出來了。過了一會兒,我拿起手機,給編輯發短信說這稿子我可能交不了了。猶豫要不要發送的時候,我看了一眼窗外,樓下就是一條大馬路。


忍不住想起了那段荒誕的往事,想起曾經那個僅僅因爲終於自己過了一次馬路而感慨得大哭的孩子,心裏頓時豁然開朗。我想“你是你堅強的後盾”,這個時候沒有別人能幫你,也許以後你還會遇到更多隻能自己過的馬路,所以你必須寫完。


後來我寫完的時候天都亮了,那篇文章就是《生活的樣子》,它是《一生中落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的初稿。後來有出版社找我出書,我也因此有機會能去自己最感興趣的地方實習。


回到許多年前,如果我沒有多問護士姐姐一次,然後把那句話深刻地記在心裏,如果我沒有念念不忘地無數次去直面一條對我來說彷彿沒有盡頭的馬路,我想我在那個夜晚,一定還會習慣性地懦弱,放棄完成那篇稿子,那麼我現在可能是完全不一樣的生活軌跡。雖然現在的工作和生活對我來說充滿了挑戰,但是不會感到害怕和無助。


人不會太孤單,只是許多路你可能要自己走。但沒關係,因爲你是你堅強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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