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他們的時候,我們像條狗 1 2 3 4 5 6


□文/紅耳兔小姐姐

插圖:《致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

我不得不承認,曾經有那麼一刻,我以爲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我放下了所有驕傲,遷就了你的一切,可還是沒能走到最後,只因爲我們生活的年代不是牽了手就能一輩子的。

《相見恨晚》熱評

1

2016年的夏天,梁夏和我搬進了上海楊浦的一棟八十年代的老公房裏,六樓,無電梯。

我們選擇這裏有兩個理由。

首先,它夠便宜,雖然一個月也要兩千塊,但好過僅相隔幾個街道,動輒四千起步的公寓樓。其次,離這裏五百米有一間深夜酒吧。

這也是梁夏跟許茂分手後,毅然決然搬到這裏的主要原因。

我們搬進去的第一晚,梁夏就拉我衝進了這間羣魔亂舞的酒吧。而後,我們倆像兩隻格格不入的兔子鑽入了狼窩,滿眼戒備。

我用力拍了一下樑夏的腦袋說:“是誰說離開了許茂,就要來這裏尋歡作樂的,我看尋歡作樂是不可能的,丟掉小命倒是可能。”

梁夏倔強地咬着吸管,一聲不吭。

不一會兒,一個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紋身的健碩男,提着幾瓶酒坐在我們對面,臉上寫着“不懷好意”四個大字。

梁夏比我反應快,拖着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出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喧囂和危險就被我們拋到了五百米開外。

我們站在小區暖黃的路燈下,喘着粗氣,彷彿剛從另一個時空裏穿越而來。

是的,我一直覺得上海是個裏面安置着無數結界的魔幻城市。有人可以悠然地從一個又一個的結界裏跳進跳出,比如許茂。有人只能活在一種結界裏,比如我和梁夏。

我們第一次去酒吧,就是許茂帶我們去的,全程輕車熟路,收放自如。

他可以在酒吧裏喝着最烈的酒,甩着最無拘的舞步,也可以從酒吧出來後的瞬間,化身風度翩翩的職場精英,說着最得體的話,做着最暖心的事兒。

比如,他第一次遇見迷路的梁夏,就好心地送她回了家。

梁夏那時跟我,剛剛大學畢業來到上海,在各自父母的贊助下,租了一套還算體面但昂貴的公寓。第一次面試結束後,她就把自己繞暈在小區附近的幾個街道。

最後,當許茂領着戰戰兢兢的梁夏回家時,彷彿領了一個迷途的小羔羊。

那晚是我開的門,一眼就看出梁夏對許茂動了心,因爲她的眼神裏有我認識她這麼多年未曾見過的灼熱。

那是2012年,我們二十四歲。許茂是梁夏愛上的第一個人。而許茂三十歲了,在我們小區有一套自住房,有一輛大奔和一份據說薪水豐厚的工作。

2

現在想來,那時三十歲的許茂,估計在見到我和梁夏的第一眼,就已經把我們裏三層外三層全看透了。

但我們一直看不透許茂,就算後來梁夏追到了他,並當了他四年女朋友,我們依舊看不透。

這種年齡差帶來的閱歷隔閡,如山海,永遠也追不平。所以梁夏永遠是偏愛許茂的那個人,帶着仰慕和崇拜。而許茂,他愛誰?

天知道。

許茂的房子雖然跟我們一個小區,但梁夏也只能偶爾過去陪他。更多時候,他把房門緊鎖,然後天南地北地出差。

至始至終,他沒有提過給一把鑰匙,梁夏就懂事地不追問。我問她,爲什麼當女朋友當得如此窩囊。

梁夏抿嘴滿足地說,愛情就是要有距離感,你懂不?

我不懂,也不想懂。彼時我在一家培訓機構當英語老師,經常忙到天昏地暗,是一枚妥妥的母胎solo 。

而那時許茂表現出來的,也是一枚二十四孝男友的模樣。每天跟新聞聯播一樣準點的問候微信,情話段子信手拈來。

他把梁夏送給他的圍巾,戴了一整個冬天,恨不能洗澡的時候都不脫下來。

他還經常買花買香水買化妝品之類特別能打動女孩子的小禮物,把梁夏哄得眼眶紅紅的,恨不能原地嫁給他。

可是後來,這段有距離的戀愛,還是出問題了。他們在戀愛的第四年,開始頻繁吵架。原因是梁夏逼問許茂什麼時候可以結婚,許茂說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如果一個男人告訴你他還沒有準備好結婚,那麼大概率是他沒有準備好跟你結婚。

這個梁夏不是不懂,二十八歲的女人,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但梁夏還是寧願裝傻,也不願戳破這個虛幻的肥皂泡。直到有一次,她問出差歸來的許茂什麼時候過來喫飯?

許茂說,公司還有個會,走不開,晚上不要等他了。

可是當梁夏放下手機,翻看一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圈,看見了正笑得春風得意的許茂,他的身邊坐着一個女人。

如果這只是一個狐朋狗友的現場亂拍,也沒什麼,關鍵是,朋友圈裏寫着:“祝徐哥和嫂子百年好合。”

梁夏當下傻了,把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拉着我一起辨認,這個喝得有點凌亂的男人是不是許茂。

我說,當然是他了,這個袖子口,還是你給縫上的扣子,喏,跟其他釦子稍微有點區別。

梁夏呆住了。

我問他,要保留證據抓他個現行嗎?

梁夏突然哭起來,拉着我的手說,不行啊,那樣許茂就要離開我了,我會活不下去的。怎麼辦?

3

事實證明,離開一個你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其實並不會要命。你依舊會好好活在這世界上,看着日出日落,看着這個男人另結新歡。

梁夏跟許茂分手後,除了大晚上不睡覺在客廳轉悠這一點比較嚇人外,其他還是在正常範圍之內,比如提出搬家。

我立馬舉雙手雙腳贊成。

果然,世界很大,要丟掉的人,遲早會再也不見。從那個小區搬離後,我們真的再也沒有見過許茂,至少一整年都沒有,連朋友圈裏都沒了。不是梁夏和我拉黑了他,而是他屏蔽了我們。

梁夏在這場傷心傷肺的愛情裏,佔到的唯一好處就是,體重不費吹灰之力減了十五斤,成了妥妥地一枚高瘦美,走在路上經常會被搭訕。

梁夏有一次又遇到一個獻殷勤的男人,是她甲方公司的一個小經理,每天開着小別克,追着要送她回家。

畢竟是客戶,得罪不起,梁夏客氣地接受了幾次小經理的接送。有一次是梁夏參加一個公司聚餐,喝得有點多,被小經理東倒西歪地送到了家門口。

小經理把她移交到我手上後,不顧自己汗如瀑布,再三叮囑,讓我給她喝點溫開水沖沖胃,還給了我他的聯繫方式,說有問題就打他電話。

梁夏趴在我身上,看似醉的一塌糊塗,但我摸到了她的臉頰一片溼潤。

她哭了。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果然一進門,她推開我,自己脫掉高跟鞋,趿着大拖鞋,一頭倒在沙發上,對着空氣說一句:“傻逼。”

我問,你是罵那個小經理嗎?他也太無辜了吧

半晌,梁夏才幽幽回我一句:“不是,是罵我自己呢!”

我閉嘴了。

4

2017年,已經消失在我們生活中整整一年的許茂,突然有了消息。當然不是他親自現身了,而是相互重疊的社交圈子,讓我們不可避免的捕捉到蛛絲馬跡。

許茂要結婚了。

他跟梁夏分手一年後,要結婚了。曾經那個總說恐婚的男人,真的要結婚了。

梁夏聽到後,表面哪哪都一如往常,但那天她把菜都炒糊了,碗碟也摔碎了好幾個。

我趕緊慫恿她出去旅遊散散心,不要在家裏破壞公共財產了。梁夏聽話地抱着手機,翻了半天,然後擡頭說,要不我們一起去三亞吧。

我滿口就答應了。不過出發時間,定在一個星期後,飛機票賊貴了。我有點疑惑她幹嘛這麼着急,但想着早點散心可以早點緩解她心中的鬱結,也就沒再多想了。

可是,等我們住進了預訂的酒店,“偶遇”了正在拍婚紗照的許茂,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梁夏預謀的。她不僅知道許茂要結婚了,更知道他們拍婚紗照的地方在三亞。

許茂看見了我們,臉上的尷尬無處躲藏。他身邊的未婚妻拉着他非要他介紹我們是誰?

許茂梗着脖子把話題往別的地方引。

那天,大海平靜,天空蔚藍,微風陣陣,浪花溫柔地拍打着我們腳邊的沙灘。所有的所有,看起來都是那麼歲月靜好,但我知道,梁夏一點都不好。她抓着我的手,扣得我生疼。

最後,許茂那個不依不饒的未婚妻又再次問起,我們怎麼認識的。她的眼神,天真爛漫,但瞳孔在不停地收縮和放大。

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初的梁夏。她也曾經對許茂身邊的任何一個異性,充滿了戒備。

“許哥,當初你離職的時候說,以後結婚了一定請我們喫喜糖,怎麼現在悶不吭聲幹大事也不通知我們,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梁夏用手狠狠拍了一下許茂,聲音保持朋友之間的亢奮和親切。

“一定一定,婚禮時間定了,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紅包要包厚點,知道吧。不過我們一會兒要去東頭拍外景了,有時間再聊。”

許茂說完就拉着未婚妻急急忙忙地走了。

梁夏還在對着空氣尬笑,直到前面的兩個背影消失在拐角。我在一旁看着,心頭如海潮翻滾。

“你知道嗎,當初我提議婚紗照來三亞拍,許茂說他不喜歡這裏,非不同意的。”

梁夏收住笑容說。

5

晚上,獨自外出的梁夏到十一點纔回來,臉上汗水、淚水和沙土混在一塊。

我嚇得趕緊拉她進屋,問她是不是遭搶劫了?

梁夏哇地一聲哭出聲說,剛剛我遇到許茂了。

我一聽壞了,這可比遭賊還糟糕。

“梁夏,人家都要結婚了,可不要再亂插隊了,你再喜歡他,也要放手了。”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瓜了,最後還給了他一巴掌,把我們這幾年的恩怨全結清了。這趟三亞真是值了。”

梁夏說的時候,一會哭,一會笑,怪嚇人的。我推着她去浴室趕緊洗個澡,清醒一下腦子。

梁夏推開我,擠出一點笑說,別擔心,這回我是真死心了。我選擇偷偷跟蹤他來三亞,並放下自尊跑去找他,本意只是想問清楚,當初有沒有愛過我。可是你知道許茂怎麼說嗎?

他說,他還愛我,他還愛我啊。

可是他又說,人活在世上要面對現實。我在這個城市一無所有,而他現在的未婚妻可以贈予他輕易跨越階層的通行證。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好認真啊,勝過他過去跟我說的每句話。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就給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也徹底打醒了我,原來自己這麼多年,愛的不是人。

關鍵最搞笑的是,曾經竟然想過,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要把自己最真的愛留給他。我他媽就是從頭傻到尾啊。

那一晚,梁夏跟我在牀上,一直聊,一直聊,聊到三亞的黎明靜悄悄來臨,聊到我們筋疲力盡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聊到我們再次墜入無邊的夢境裏。

我知道,梁夏的夢裏,不會再有許茂了。

6

從三亞回來的路上,我聽見梁夏給那個小經理打電話,告知飛機抵達上海的時間。

我詫異地看着梁夏。

梁夏推了一下墨鏡,瀟灑地說,放心,我不是爲了忘記舊愛而亂尋新歡,那個小經理,不,他叫方浩存,真的挺好的。

有一次我問他,如果我一直無法忘記一個人怎麼辦。

他跟我說,很多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在唸念不忘中忘記了。你什麼都不用做,就每天好好喫飯,好好睡覺,好好把每一天當成忘記他的第一天開始過,總有一天,你一覺醒來,發覺一切都釋然了。

我決定放過自己,也放過許茂了。前面的風景那麼多,我們都不要再回頭看了。

在登機的前一刻,梁夏發了一個朋友圈,寫着:三亞,再見。

飛機轟隆地鑽進了光芒萬丈的雲層,大海在身下翻湧成雲海,帶走了曾經所有的美好和不堪。

前方,還有幸福等待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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