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潮180:艺术的本质正在于通过象征方式去间接传达这个观念的世界

在《纳蕤思解说》中,纪德重新建构了纳蕤思的神话。

首先,如同瓦雷里诗中的水仙之神,纪德也把纳蕤思塑造成一个孤寂的静思者的形象。纳蕤思对于自己水中的形象,只能远观而获得,他无法真正拥有它,“一个占有它的动作会把它搅破”。换句话说,当纳蕤思试图求得与水中影像的完全同一,俯身去吻自己的倒影时,水中的幻像就会破碎。只有与水面保持距离,纳蕤思才能完整地获得自己的倒影。于是,放弃行动,耽于静观,沉迷于“对于自我的默契与端详”,构成了纳蕤思性格的基本特征。

其次,纪德试图赋予自己笔下的纳蕤思以沉思乐园的禀性。纳蕤思企望回返人类已经失去的伊甸园。这是一个“纯粹的乐园,观念的花园”,但由于亚当“不安于坐观,想参加大观,证见自己,一动就破坏了和谐,失去了乐园,撩起了时间,于是人类和一切都努力想恢复完整,恢复乐园”。然而,失去的“纯粹的伊甸”毕竟永远失落了,纳蕤思只能“向一个乐园的结晶的已失的原形努力突进”,“在现实的波浪之下辨认此后即藏在那里的乐园的原型”。

由此,纳蕤思临流自鉴所追寻的,既是自我的影像,也是理想的乐园。主体对自我认同的寻求一开始就与雅克·拉康(J.Lacan)所阐释的“他者”紧密关联,只不过这个“他者”既是自己水中的倒影,又是作为乌托邦象征的乐园。

然而,正像纳蕤思自己的影像是虚幻的一样,他所追寻的乐园,同样是幻像的存在,乐园只不过是一个象征图式。但恰在象征的意义上,纳蕤思的形象构成了对艺术家的一个完美的隐喻。

纪德所勾画的乐园,在本质上类似于柏拉图的观念世界,是一个在现实中无法企及的理想国的象征。而艺术的本质正在于通过象征方式去间接传达这个观念的世界,正像纳蕤思从溪水中去获得自我的幻像的显现和完整一样。“诗人的职分”也由此转化为透过形象世界去“重新获得那种早已经失去了的原始形式,那种乐园般透明的形式”,去重新揭破关于乐园的秘密。这仍然要求诗人采取纳蕤思般的孤寂内省的姿态:

一旦时间停止运行,一旦沉寂出现,艺术家就预感到秘密不久即会自泄,他会把握住“自身存在所具有的那种内在和谐的数”,并且获得对世界的完整视觉。这种视觉及和谐的数通过一种绝对的形式体现出来,艺术家最终就会得到乐园般晶明的美。

既然如此,艺术家的职分就获得了某种转化,从对乐园的向往与追寻转化为对乐园的显现形式的沉思与捕捉。这正是纪德的《纳蕤思解说》最终所获得的结论。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