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念孕事

儿子是我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时怀上的。

在医院查出我怀孕的那天下午,我满心喜悦,既然怀上了,那就要吧。回到住处,楼下小卖部老板告诉我,我姐姐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说家里出事了。我打过去电话,二姐哭着告诉我,母亲去世了。

我怀上孩子,我的母亲去世了!

哥哥告诉我,哭对孩子不好,你不要回来了,回来对孩子不好,你安心养胎,一定不要哭!我就不敢哭,并且我感情上也不信我的母亲去世了,也不太想哭,似乎一哭她就真的就离开我了,我不哭,就是她还活着。在哥姐的强烈要求下,我没有回家奔丧,只是辞了工作,用心养胎。每天跑来跑去的,哪里好玩就去哪里。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只是一个快乐的要当妈妈的人。

但,从我母亲去世日开始,我却夜夜在梦里哭泣。每日清晨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脸上都是泪水。想想肚子里的小生命,洗一把脸,我便一脸阳光的跑出去,累了,就歇歇,听听音乐。我喜欢古典轻音乐,喜欢唱旧日金曲,喜欢画画,喜欢看书。我喜欢做的事情,只要不给他人不好的影响,就去做。

我们当时住的楼下,时常聚着一群女子,从二十多岁到六十多岁,大家海阔天空的聊。有时,我也挤过去跟着说两句闲话。大家知道我怀孕了不去工作,一时间都关心起我来。

早孕反应呕吐很厉害,我天天黄着一张脸,饿得心慌胃热,却又不能闻到任何食物的味道,闻到便呕。张姐说她怀孕那时,吐得才叫厉害,妈妈给她弄来一堆酸菜,她却吃得很可口,于是天天酸菜炒肉,三个月后不想什么都能吃了,一下子吃得肥得像猪,老公却看着她开心得不得了,说这样的生的儿子才叫壮。儿子生下来8斤3两,儿子小时候那个好吃口,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么省事。小莉说张姐从此就落得这狗熊身材。张姐哈哈大笑:管它身材,儿子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小莉说我不行啊,我怀孕时,只吃方便面,什么也不吃。吃得女儿出生后营养不良,天天生病,到现在都10岁了,还是这病那病的。我说小莉你身材很好啊,你不说谁也看不出你有个10岁的女儿。小莉说,别笑话我了,身材好有什么用,那时期自己娇气,由着性子不好吃就不吃,弄得女儿天天让我担心。萌萌妈笑着说,你们说的孕反应我就一点也没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毛奶奶说,身体好的人,反应就好对付,一两月就过去了,也不怎么伤身伤胎,身体弱的人,性格也娇气,有些人孕反应会强些,我们对门的小明他妈,孕反应从怀孕一直到孩子仨月才恢复正常。生活经验丰富的孟奶奶说,哪那是什么孕反应啊,以前的老中医大夫说过,身子弱,脾胃本虚,怀孕时,多一个人争营养,身子骨受不了啦。这女人啊,要当妈,得身子骨硬朗,有点孕吐反应,也不是什么大事,吃饭挑点口,酸的辣的麻的咸的清淡的,看看自己适合哪个口味,就成了。酸男辣女,口味重孩子淘气些,口味淡,孩子安静些。

我觉得孟奶奶说得很是有些理,便试了几种口味的食物,发觉吃馒头就着四川酸酸的小菜是很合我胃口,一顿能吃好多。能吃饭后,我便想我肚里这个小东西,他是个怎样的淘气包呢?我希望我的孩子性情安稳些,爱读书些。就看些胎教的书,找些能助益胎教,让胎儿有个性情静好的法子。买来了画笔颜料,每天安排一点时间,边听音乐,边看着画册临摹画儿。我在人多时爱观察,爱听,一般情况下,静静听人说话,说到和乐之处便笑,说到不和乐的地方,不作任何反应。肚里的胎五六个月时,凑到楼下这群女子堆里。张姐快语问我,你这肚子几个月了。我说五个多月了。张姐说,不是吧,倒象是该生了的,瞧你这肚子大的。豆子妈说是双胞胎吧。我说不是。她说,那这孩子,是个超常大胎儿了,生时可受罪了。小莉说,可不,我生我妞时,受老罪了。早早的就到医院躺着,我姐叫我自然生,生了一星期也没生出来,最后还是剖腹了。张姐说,谁象你啊,林黛玉似的,长得漂亮,总怕坏了身材,吃饭猫似的。我生孩就没多大事,疼也疼,但疼着很快也就生下来了。小明妈妈说,我生孩子时睡着了,孩子是在睡梦中生下来的,一点疼痛也没有体验到。我说你是另类,俺们没修得你那福气。孟奶奶说,疼大都是要疼些的,不然,恁么大一个孩子咋能生出来呢,那到底是个生死过程啊,不经历疼痛,咱女人咋那么疼孩子。

儿子在我肚子里七个月时,时常在我肚子里练少林拳。有时正走着,肚里就上蹿下踢,左扑右倒了,只得站在那里不动,用心去感受他的活跃,等得他安静了,我再向前走,做我的事。这时期我也做不得什么事,只能是吃点喝点,转悠着玩点。那时,我回到老家,在姐姐的幼儿园带大班小朋友,一下课,小朋友就趴在我肚子上听,问我里面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说,是小弟弟,看他多淘气啊。有个小朋友说,老师,等他出生了,我带着他一起上课,我看着他,让他听妈妈的话,不让他淘气。

转眼九个月了,躺不好,坐不安,走几步,就坐下来歇歇。邻居们为我着急,说肚子这么大了,早该生了,这么大的肚子,很少见的。

怀着大肚子,常在人堆里听过来的女子说自己的怀孕经历,她们如数家珍,和我讲着怀孕的事情,是那么的坦然,那么的自豪和幸福。她们都说,只要身体好,胎位正,能自然生就自然生,不要手术,手术对孩子不好。

我选择了自然生产。一如我所准备的,生产很顺利。也如孟奶奶说的,疼是疼些,可是儿子真真切切地从我的身体里出来的感觉,让我觉得兴奋莫名。儿子一出生,就听到他哇哇的哭声,声音洪亮,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体格健壮的小家伙。和我隔着两个房间的父亲听得很震奋,赶忙跑过来看。医生把孩子包好放在我身边,告诉我孩子体重8斤7两。因我平时身体健壮,所以生完孩子后,除了子宫收缩的疼痛外,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子宫收缩的疼痛比起刚刚生孩子的痛来,已是轻了许多。所以我起身坐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儿子大睁着双眼看着我,他长得眉清目秀,面庞白嫩光洁。

父亲说儿子像我,我不觉得他像我,还是不像我,只想他的确是经过我十月怀胎,刚从我身体里生出来的,是那么的娇弱可爱。我把他往床上放时,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抓得很是有力,眼睛依然看着我。我想,他这时候也是想认认这个给了他生命的,要养育他长大的人吧。这一幕,定格在我心中,直到现在,如同刚刚发生过一样,在我的眼前展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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