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崖有家

一條彎彎長長的路掩映在兩山之間的綠陰裏,一直通向遠方。

我們沿着綠陰裏的路,一路向西向北,去尋找那遠古的崖上之家。

路在山之間,兩眼睛所到之處都是滿眼蒼翠,青松翠柏墨綠如海,高山灌木青翠欲滴,大片的槐林綠濃淡相宜。各種夏花燦爛在綠色裏。頭頂是碧藍碧藍的天空,如花的雲朵肆意的在天幕上盛開着,造型獨特,雪白輕肌,輕盈的感覺不能用手去觸摸。好想伸出手去,摘一片雲朵花瓣,戴在胸前,彷彿自己也能飄逸脫俗。

就在綠色裏穿行了不知多久,我們到了牛蹄窩石窟,地處旬邑縣的馬欄鎮。這裏是咸陽市的北部山區了,但它與我們照金同屬子午嶺支脈,同屬丹霞地貌。它的最底層是紅褐色的,中上部都是鐵灰色的石崖,這是丹霞地貌的青壯年時期,等到它再經過若干年進化後,便都如張掖的丹霞地貌一樣了吧,燦紅如霞。

高大的石崖上,有石窟相連。第一層裏有各種佛像供奉,這應該是後人供奉的,石窟裏的壁畫都已經看不清了。石窟內有鑿刻的石梯連接着上下石窟,年代太過久遠,地殼運動和滑坡等影響,許多石窟都用木椽撐着。石窟一字排列,古人爲了祈禱上蒼,能有個風調雨順的年景,在這鐵一般的石崖上把自己的願望一鑿一鑿都刻在了石崖上,只是不知願望是否實現,佛祖是否看到了它們鑿壁祈福的心願。一步步下了石梯,感嘆生活的不易。繼續沿着這條陝西最美的鄉村公路:旬馬路前進。路在河谷裏穿行,兩岸是青山碧樹,路邊是一條清澈的河流,河牀上是肥沃的平整的土地,地裏種的都是綠色的煙苗,就是製造香菸的煙苗,偶然也有一兩片地裏是茁壯的玉米苗。綠色的灌木下都是鐵灰色的石崖。山風涼爽的吹面而來,河水的泥惺味也隨風而至,一股鄉愁就在這味道里蔓延開來。我們都是農人的孩子,不管出走城市多久,那鄉土的氣息總能勾起快樂的記憶。路邊的野花在驕陽下盛開着,它們不懼怕這如火的太陽。

心情無比的輕鬆,所有的案牘勞形都在風裏暫時飄逝了,頭頂是肆意變換的雲朵藍天,耳邊是清涼的山風,眼裏是茁壯的山河大川,忽然感覺,人間值得!

忽然就想一直在這路上走下去,但路無盡頭,景色卻就在前頭。一個轉彎,我們便上到了馬欄河水庫,這裏是旬邑的水源水庫。它藏在這深山腹地,兩岸是高聳的丹霞石崖,一泓碧水被大壩攔住,它深綠的如同一灣祖母綠,鑲嵌在深山的脖頸上。頭頂的白雲也都飄過來爭先恐後的在綠水裏照着自己的倩影。於是水裏也就飄浮着朵朵白雲。

稍事停留,我們作別這綠水青山,繼續在旬馬路上前進,沒有一點坡度,這條平平繞繞的路彷彿能一直走下去。一個大的轉彎後,玉蘭和劉哥就急切的喊着讓我們看左右和前面的石崖。石崖峭壁上,有排列整齊的窗口,遠遠望去,像極一個個小窗戶,灰白的石崖,黑色的洞口整齊的鑲嵌在石崖上。我知道,崖居點到了,急切的想要下車去看,劉哥說這個規模小,人到不了跟前,前面不遠就是最壯觀的了。於是忍住想要去看心,繼續前進。

一個峯迴路轉,一整面的山崖就擋在了眼前。左手邊的石崖上全是排列整齊的窗戶,都是三層窗戶上下錯落排列。車子終於停下來了,我們沿着一條淹沒在高大的野草叢裏的小路攀緣而上。這裏是管家洞崖居,有叫飛雲洞,現存完整的石洞有十來個,洞口都建有近代的土木結構的房屋,房屋建在洞口旁邊,巨大的石洞,進入石洞是長方形的,不是我們印象中的圓拱形。石洞的壁上有排列的佛像壁畫還有幾尊清晰可見,佛像顏色還能看到色彩斑斕,那巨大的佛腳,腳趾都是那麼活靈活現。佛像壁畫上有黑色的筆墨寫的繁體字,同行的吳哥仔細的給我們讀了一遍,有的字跡都看不清了,大致意思應該是抗戰時期的宣傳語。石洞的地面就是鑿刻出來的平整的石面。外面驕陽似火,石洞裏陰涼無比。洞內有相連的小門和甬道可以左右進入別的洞內。這處崖居應該廢棄的時間不是太過久遠,相傳是周朝時期的崖居,但我翻閱好多資料又說是周氏崖居,那麼就是說,這是一個氏族的羣居之地。也就是當年的人類穴居之地,具體年代沒有考證。只是由衷的感嘆先人生活的艱難。下了崖居的小路,站在大道上,放眼這個凸出的山崖,玉蘭說是一個巨大的孫悟空的臉,我的抽象思維不好,當年的立體幾何就沒及格過,所以我總也想像不出這個悟空臉。

繼續前進。前後相差十來公里,一溝之隔,我們今天特意來看的目的地就到了。

趙家洞,一個很小的山間村落,路邊就是兩排新建的庭院,村子不大。但房子看着都很乾淨利落。我們把車停在了村裏的一個空場裏,跟着劉哥和玉蘭,就走上這個目前最大的崖居點的山路。一段500米左右的爬坡後,這遠古時代巨大的工程便徹底展現在眼前了。站在崖居下,驚奇的驚呼起來,眼前的兩層樓的洞上凌空有凸出的木椽,木椽上凌空架着一面高不只多少的木梯,連接着最上面的一層石洞,洞沒有洞口,能看到都是窗戶。趙家洞又稱琅天洞,峭壁石崖鑿有多個石窟,外露其窗,內隱其洞。共分三層,其中上兩層現有完整洞穴45孔,每孔高2米,寬3米,洞深4米。洞內寬敞明亮,設有暗道,連接上下洞窟,洞外崖壁上修有棧道,架有云梯,使之穴穴相通,洞口上有煙火燻黑的石壁,想當年這裏也是炊煙裊裊。據說它的舊址石壁上有“宋金人避兵於此”的字句,由此可推斷,該洞當創建南宋之前。只是我們沒有找到這個線索,能走到跟前的也就十幾個洞口,都是上下三層,崖碧上現在還有完整的木門木窗,心裏一直在想,那第二層的木門就裝在石壁上,怎麼出門,出門難道要騰躍而下。第三層我努力的踮起腳尖,擡起頭,才能看到哪小小的石窟口,這就是雲梯連接的最高層,猜想,當年穴居的人們,如果有戰亂匪禍,他們一定是沿着雲梯上到最高層,都藏在最高層的石窟裏,然後撤掉雲梯,外面的人或者土匪便無法騷擾他們,直到戰火結束。

看着這高聳的雲梯,忽然就無比感慨,這雲梯落霞美麗異常,可先祖的生活是多麼的困苦。人們爲了一個簡單的活着,像動物一樣鑿石而居,蜷縮在這千仞的石崖上,如今崖底都是飛鳥的糞便,可憐我們的先祖,爲了活着,忍受着多麼嚴苛的困難。他們無奈的也給自己鑿出了一雙能飛崖的“翅膀”,同時,他們的智慧也都鑿刻在了這橫亙千年的石壁上。這石壁便是一面歷史,每一個石窟裏都書寫着活着的意義。

如今那石壁上一個個的通風口裏,傳遞的空氣是五千年的歷史交換。那煙熏火燎的黑色的印記裏是滿滿的人類進化史,不知經過了多少朝代的更迭,我們的祖先終於走下石崖,正式走入了人間煙火,雖然過程艱難,但生生不息的人間煙火不滅,這屹立千年的石崖石窟便見證了歷史的腳步。

山谷裏涼風習習,雲梯落霞斑斕着整面的石崖,在夕陽殘紅中,我們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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