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舒園小札（1—10）
1.當愛已成往事
新的一年，在李宗盛作品音樂劇《當愛已成往事》之後拉開了帷幕。昨天傍晚早早就驅車到廈門嘉庚劇院，一場歌與故事的合集，愛與感動的沉醉就在這裏上演。以音樂的形式跨年，對於我來說是人生中的首次。
音樂是人類表達情感的最好的方式。你可能無法描述或者解釋爲什麼一首歌會讓你快樂或悲傷，甚至給你一些從未思考過的人生啓發，但你必定對音樂有情感上的共鳴。李宗盛的音樂作品歷來是我喜歡的，甚至蘊含了帶給幾代人長期的一個記憶。
音樂劇《當愛已成往事》巧妙地將李宗盛的近三十首音樂作品串聯成完整的劇情，以全新的故事來演繹經典，讓觀衆在欣賞李宗盛音樂的同時，體會一個獨特的愛和別離的故事。衆多藝人大咖的傾情演出，將這部音樂劇演繹爲一場關於人生與溫暖的“愛的往事”。不能不說，這部音樂劇展現的是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觀衆的心情無論遇到何種境遇，也都能找到相應的歌曲而引發情感的追憶。
所謂的愛與別離，說穿了無非是一種緣分。緣分其實就是與事物的某種關聯，這種關聯不涉及邏輯，只關乎因果。因爲說不清，道不明，人們只能習慣地歸納爲“天註定”。可以說，愛是一生的修行，只有安放好感情，才能安放好人生。而貫穿我們一生的，即是愛和別離。所有的糾葛，是因爲愛得不夠深情，離得不夠徹底。
一場音樂劇，帶來無與倫比的視聽盛宴，也帶來半生的回憶。經歷過青春、經歷過迷茫、經歷過努力奮鬥和失敗痛苦的人，由此感受到了舊時光的溫情。李宗盛的音樂作品在不同的年齡段去品味，體驗都是不一樣的。坊間常說：“年少不懂李宗盛，聽懂已是不惑人。” 或許，愛和別離就是這樣，有過，就難以忘懷。儘管愛過去了，但永遠不會消失。看似毫無預兆的相遇，其實是命中註定的救贖。在熟悉的旋律中，所有劇情就像一隻小小鳥，也像人的一生所必須經歷的大喜大悲，既有爲了夢想的不懈努力，更有人性中的善良、柔軟。關於夢想和愛的感動依然震撼人心。當李宗盛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被輪番唱響時，我相信，許多人的內心已是心潮澎湃，經久不息。
（2021.1.1）
2.寸光陰
一哆嗦，新的一年已經開始。又是一個循環。一寸光陰一寸金。或許隨着四時的輪轉變化，人也應當不斷地有新的領悟。一切變化總是悄悄的，就像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短。我相信每一個被我記下的日子，都將成爲我生命裏不可複製的一天。人的一生不在於活過多少日子，而在於記住多少日子。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葉子，也沒有完全相同的一天。每一天，都適合開始。當下覺得美好的、鬱悶的、雞零狗碎的片斷，以後都會變得珍貴，是一路走來的足跡。餘生，那一寸一寸的光陰，都是我自己的生命傳記。
（2021.1.2）
3.哆嗦
哆嗦是一個很美妙的漢語詞彙，是指身心承受外力而引發的顫抖。前提因素是激靈。一激靈，一哆嗦，就那一瞬間的事。因而我一直認爲：詩意的呈現，總會伴隨某種突如其來的神往。我堅持寫作，無非源於憂患、源於困惑、源於疼痛或歡愉，以及源於愛。其中，愛是靈魂最大的喜悅。
（2021.1.3）
4.減速
許多時候，“想當年”的懷舊感是不言而喻的。逝去的青春可以作證，像我這幫直奔老年而去的“60後”，確實已經不再年輕。也許生活中還充滿了困頓，身體卻不再讓你肆意透支。一切過往已都成爲底色。在越來越慾望膨脹、生活空前加速的時代，我所能做到的恰恰是減速。不能不說，嘈雜的市井和獨處的沉寂正是一個曖昧時代的生存寓言。
（2021.1.4）
5.生命的常態是孤獨
我曾經說過，人文的缺失，正是這個時代令人虛僞、庸俗、鬱悶的主要因素。是的，一個族羣若是沒有精神貴族，那是極其悲哀的事。我以爲一個人的高貴不在於物質的豐盛，而在於精神靈魂的獨立和自給自足。如果懂得生命的常態是孤獨，也就懂得人生無處不可親近。正如羅曼·羅蘭所說的，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便是注視過生活的真面目後，依然熱愛它。
（2021.1.5）
6.水墨與時間的留白
前些天常出去散步，發現夜色裏小鎮的一些角落，慢慢有了可喜的變化，但生活氣息依舊。我習慣於在洪岱路河邊行走，順帶欣賞岸邊競顯風采的植被。它們各有不同，卻又互不干擾。一條河流的日常，像時光的片羽。微拂的風，蕩起的卻是內心的漣漪。狹窄悠長的小河，寧靜，幽微，宛如一段水墨與時間的留白。我甚而以爲，一個小鎮的氣韻，不在於建了多少高樓大廈，而是留下多少閒適的空間，能夠讓人們盛放內心的柔軟。
（2021.1.6）
7.直覺
翻看自己多年前拍攝的一些“作品”，感覺還是挺美的。攝影最有力的特質，就是可以隨時隨地捕捉正在消失、一去不回的時光，更難能可貴的，是對美好事物所作出的肯定。攝影這件事，比起縝密的設計，我相信還是直覺更多一些。雖然大多數人偏向引導他們想象中的畫面出現，但我依舊認爲，只要拍下自己認爲有趣的畫面就已足夠。
（2021.1.7）
8.愛情哲學
電視上有一對情侶在雪地裏堆雪人。私下的纏綿，有了愛情的味道。而無雪的閩南冬天，總顯得有點無聊，少了些許情趣。還好，生活的意義不是別人給你的，甚至不是愛情給予的。因爲愛情是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卻不是最主要的部分。堆雪人玩固然有趣，但雪人遲早還是要融化的。不要以爲愛情有多麼永恆，永恆的只是剎那而已。許多浪漫的愛情故事，都是藝術化的神話。雖然有着藝術美，但對生存來說卻是一種負擔。真正的愛情哲學要揭示的是，當相愛的時候，人們愛的是真理，哪怕他們並不知道這一點。
（2021.1.8）
9.生活閒適的祕密
回眸一瞬，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臉上，其明媚足以照亮內心所有陰鬱的角落。時光，濃淡相宜。人心，遠近相安。我歷來追求生活簡單，但我從來不懂得拒絕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想象能夠打開我身體裏另一個潛在的界面：狂野、血性、懶散、理智，以及對於世界的表達。而獲得生活閒適的祕密，便是與時間坦然相處。
（2021.1.9）
10.我愛桃花
到廈門閩南大戲院觀看話劇《我愛桃花》。或許，每一個人內心都有一幀畫面伴隨桃花綿延。鄒靜之、張國立、張鐵林的名字放在一起，即是一段經典。《我愛桃花》是由著名詩人鄒靜之編劇，張國立執導，張鐵林領銜主演的，用一個巧妙的古代故事，將古今如一的人類情感困惑唯美地展現在舞臺上的話劇。
劇情講述的是唐朝時，有位名叫馮燕的公子與牙將張嬰之妻偷情。某夜，張嬰醉歸，張妻將馮燕藏起，不料張嬰醉臥時壓住了馮燕放在椅子上的巾幘。待馮燕欲逃時，示意張妻將那巾幘拿來。但是張妻卻會錯了意，以爲馮燕是想要張嬰腰間的刀來殺自己的丈夫，遂悄然將刀抽出，遞給了馮燕。馮燕見刀感覺張妻心狠手辣，便一刀將張妻殺死。
編劇鄒靜之原本是寫詩的，該劇中大段的詩意描述被立體地呈現出來，很是微妙。詩意的語言，配上詩意的舞美和音效，簡直就是一場視覺盛宴。一段會錯意的情感故事，演繹成一段人間愛情的易碎，劇情打破了敘述空間和維度，拆解了一段“會錯意”的故事，以豐富的思辨性上演着桃花中人性的旖旎，讓觀衆彷彿置身夢裏。
“我要的是巾幘，你卻遞給我一把刀”乃是千百年來曠男怨女悲劇的癥結，本來就是歧義，張妻香魂一縷就此做了冤鬼。怨恨，無疑是一把最銳利的刀。真正悲哀的是，人們往往還同處於一份感情，卻又言不由衷或詞不達意。桃花初開，起心動念本是真愛。只是，一次會錯意的感情該如何收場，一場錯情又會有幾種結局。是會錯了意的誤會，還是誤會之下的人之本性。臺上的演員在古今間來回穿越，引發劇中人、局外人一同探討抽刀之後情人之間的種種可能。一次又一次貌似殺人遊戲的假設和演練，不由的將人們帶入更深的思考。誰生誰死，又能否把刀放回原處，重新開始。
都說，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然而，人性與情感的謎題，千古不解。桃花依舊笑春風，卻不知有人既負如來又負卿。戲裏除了張鐵林、高曉菲、張博三位主演，還有兩個舞蹈演員，他們總是在刀起刀落時出現，與角色的微妙互動，映照出人物的心境變化。我留意到劇中有一句臺詞，重複了多次，堪稱詩眼：“寶刀啊，秋水一樣的寶刀，借你一用，殺出個幸福。”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的註定，卻又是人爲的所動，充滿着人性之間的衝突與迷茫。
桃花灼灼，卻又讓人不知心歸何處。眼底春光，心下倉皇。人的命運無常，很難把握，世界的本質就是荒誕和不可知的。愛情亦是如此，一念緣起，一念緣滅。刀一出鞘，就覆水難收。
（2021.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