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天佑低頭看了看手機的時間，衣服還沒有洗好，他靠在牀架上，透過玻璃看着關杭和鄭新建，他們兩個還在不停地說着什麼。
“大抵還是剛纔說的自己和鄺誠的事情吧。”
童天佑心裏想着，然後看到昏暗的陽臺上有手電筒的光一掠而停，應該是他們的聲音太大引起了巡樓老師的注意。巡樓老師呵斥了他們一句，鄭新建和關杭便只敢老老實實地刷牙了。
宿舍房間裏也安靜下來，雖然剛剛已經關了燈，但是大家自然還沒有到能夠睡着的時候，室友間或低聲交談兩句，然後各自安靜地躺着，或者努力入睡，或者眼睛在黑暗中四處亂瞟。
童天佑依然坐在那兒，絲毫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姜晉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低聲問道：“佑佑，你今天怎麼還不睡覺？”
“啊。我衣服還沒有洗好。”童天佑說。
姜晉點點頭，輕輕“哦”了一聲。他那裏影影綽綽的，童天佑努力看了看他，感覺他睜着眼睛，好像也不是多困。
“週末你怎麼去鄺誠家裏了呢？”
既然睡不着覺，童天佑今天又是第一次反常，姜晉也就多少有些好奇。
童天佑仰起頭，單手撐在身後想了想，又聽到樓道里宿管敲了敲對面宿舍的門，他於是站起來坐到了姜晉的牀邊。
“嗯……我去他家裏有點事，因爲他爸爸說……說有事找我，說我住院是因爲，你知道的……我也……”
中間停頓了好幾次，童天佑也沒能給出姜晉一個“爲什麼”。姜晉看他明顯是不太願意說這件事，就在陰影裏乾笑了兩聲：“嘿嘿。我聽呂栩說，今天程碧晨給了你兩顆糖？”
童天佑呆呆地點了一下頭，他也不知道姜晉爲什麼這麼問自己這件小事情，就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姜晉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不過，也許是顧慮到童天佑的感受吧，他沒敢太大聲，所以聽起來就好像啞了嗓子似的：“你覺得程碧晨怎麼樣？”
在學校的日子總是非常的枯燥乏味，男生女生之間一點不被別人注意到的互動都會被目擊者添油加醋，成爲在幾個熟絡的同學間流行的玩笑。只是姜晉這麼問自己這個當事人，童天佑只覺得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反問姜晉：“你問這個幹嘛？”
這時候，鄭新建和關杭也都從陽臺上回了宿舍房間，他們看到平常熄了燈就早早躺在牀上睡覺的童天佑這個時候還在和姜晉擁被夜話，就下意識地多了一句嘴，學着巡樓老師的語氣：“這都快十二點了，你們倆還在說話，不睡覺了？”
關杭和鄭新建旋即就爬到自己的牀上去了，童天佑繼續看着姜晉，把他看得心裏不知不覺有些發虛，似乎是自己剛纔說的話真的是有點冒失了。
“我去取一下衣服。你早點睡吧。”
姜晉鬆了一口氣，趕在童天佑起身的時候，他像往常一樣拜託了童天佑一句：“明天叫我起牀，老時間。”
“知道了。”童天佑一邊起身一邊應着，開門側身走進了樓道。
洗衣房在樓道盡頭，離童天佑的宿舍也就隔了三四間，這時候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彎腰從洗衣機裏拿衣服的時候，童天佑瞥了一眼外面，月光灑在窗臺上，伴着夜風，顯得十分靜謐。他忍不住走到窗臺邊，呼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
第二天清晨，走到教學樓下的時候，童天佑又碰到了早早來到學校的鄺誠，自然，夏炎也是和他一起來的。
“早上好。”還隔着十幾米，鄺誠就先對童天佑打了聲招呼。
“早。”童天佑應道，對他們兩個揮揮手，順勢將手掩在自己的口鼻上，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兒：“啊——”
“昨晚沒睡好？”鄺誠已經走到了他身邊，童天佑吸了吸鼻子，聞得到他身上洗衣液的薰衣草香。
“嗯。”童天佑應了一聲，又用手捏了捏鼻子。
鄺誠想了想，問他道：“是不是你昨天回去得太晚了？”
“應該是的吧。”童天佑又吸了一下鼻子，仰起頭看了看鄺誠，又看了看鄺誠身邊的夏炎。夏炎眨眨眼睛，略微一笑：“鄺誠都把話說完了，我就不說了。”
“哦，沒事兒。”童天佑低下頭，耳邊聽見鄺誠小聲對夏炎說：“你笑什麼……”
第二節下課的課間，班主任陳昇拿了一張打印着表格的紙交給班長，讓她貼到教室前面黑板旁邊的空白處。陳昇剛走，班長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眼自己的成績，班裏許多女生就圍了過去，她只好把她們攆開，草草地貼在牆上就退了回來，班裏的同學就在講臺和教室前門門口中間的一小片空地上圍了好幾層。童天佑不敢過去和他們一起擠來擠去，就坐在座位上，等待着那些看成績單的人快點散去。
“你怎麼不去看你的成績呀？”程碧晨見他一直張望着成績單的方向卻遲遲沒有離開座位，就故意問了這麼一句，她自然也猜得到童天佑是因爲左邊鎖骨的傷還沒有完全癒合纔不肯到人多的地方去。
高一新生報到那天，程碧晨和童天佑說的第一句話還是關於鄺誠和陳彤的，那時候她覺得眼前這個小麥色皮膚、身高一米六的矮個子男生似乎不怎麼愛說話。剛認識的新同學，一般都會互相問一下對方的名字，但是他的座位只和自己隔了一條過道，卻好像沒有和周圍人多說一句話的想法，連自己的名字，童天佑都是在當天晚上的自我介紹上聽來的。第二天，班裏就按照入學成績重新排了一下座位，程碧晨和童天佑的座位就一直隔得很遠了，一直到這個學期開學，他們兩個才又坐得這麼近，而且這也是童天佑第一次和女生做同桌——如果中間的那張兩個人公用的課桌不算數的話。
童天佑看着程碧晨忽閃忽閃的眼睛說：“我……不敢去看，估計考得不好。”
呂栩聽到他們兩個在說成績的事，就從座位上起來，隔着一排課桌對童天佑說道：“知道你有傷不方便，我去幫你們兩個看一下吧。”他說完就已經走到了課桌間的過道里，和幾個還在看成績的同學擠在一起，不一會兒就一臉壞笑地回來了：“你果然考得不算太好。”
“我考了多少分？”童天佑急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