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张明 ‖ 寂寞两角山


两角山,是我家门前的一座山。山上有庙,坐在两峰之间。两峰直插云天,状如尖角,故名两角山。

从我记事起,她就立在那里。我在河边钓鱼,在山上放牛,在田里割稻,在窗前写字,一擡头,就能见到她。

东方既白,她在白纱似的云雾缭绕之中;月华朗照之下,她如铁兽一般黛青的身影,让人以为那就是天边。夏天雷鸣电闪,只要墨云翻过她的头顶,豆大的雨点很快就会砸到门前;隆冬夜雪,早起推开木窗,就会见到她一夜白头的样子。

与之晨昏相对,早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不再放牛,不再割稻,也有二十年之久。

人到中年,容易怀旧。近日我从千里之外的河南回到老家,但见草木疯长,村子里人烟稀少,就连鸡鸣犬吠之声,也难以听到,唯树上知了的鸣叫,还像儿时一样的热闹。偶尔去附近的山林转悠,却无路可走,早已被野草杂树占领。整日待在家里,无聊得很。故今日午觉醒来,擡头又见两角山,就对儿子说,爸爸带你去爬山吧?儿子没有去过,说好呀!又问我去过没有,我笑笑,说没呢。于是打开导航,爬山️️️️️去。

直线距离五六里,驱车得十几里。半小时后,我们到了山脚下。一条机耕路,伸入山林深处。转过几道弯,仰头才见山顶的几间禅房,一座青石砖塔。这时我们在半山腰,已能遥望散落在各个山坡下的村庄。村庄之外,凹的是青田,凸的是青山。时值仲夏,山与田这时都已青绿一片,浑然一体,直到天边。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高处,眺望可以望见的生养我的村庄。哦,我原来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山不高,庙不大,却也有传说。相传当年一位高僧,带一位小徒弟到祈雨山弘扬佛法,那里山矮地多,村民们又都勤劳惯了,翻地浇粪是常有的事,这样一来,道行较浅的小和尚就不愿意了。那日,他拉紧老和尚的衣袖,苦苦地哀求:师父啊,太臭了,臭得受不了啊!咱们搬家吧?

老和尚没同意,可恼的是他不仅不同意,还给小和尚讲了一个晚上的大道理。小和尚实在闻不得那里的粪便味,又不敢顶撞师父,只好偷偷地下山了。

被薰跑的小和尚化缘到此,发现此山高耸入云,真是非同一般。一山两峰,南北对峙。中间的空地适合盖几间房子,在此弘扬佛法有前途。遗憾的是,这只是小和尚的一厢情愿。时至今日,无论庙宇盖了多少次,住持换了多少任,依然不改其门前冷清的现实。

我们来到庙前,铁门紧锁,空无一人。门外除了我们,别无一人。

下山的路上,落起了小雨,有道士做法事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终于没有很好地亲近两角山,尽管我们相识了三十多年。她在我的面前,多像身边那些熟悉的陌生人。不亲的亲与戚,不再联络的友人与学生,他们在我的微信里,何尝不是面前相对无言的两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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