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鷺
2020年7月，我在廣西壯族自治區百色市結束了最後一場編制考試，之後我把隨身攜帶的學習資料扔在了百色市火車站。
01.
2016年我畢業，在那所排不上名號的一專學校，我亦不算差。
和所有應屆大學生一樣，要畢業的那一年我拼盡全力買輔導資料、看書，就爲了一畢業就有“編制”。
畢業前的一個月，我和同宿舍的小麗去往大理考試。
當時同行的還有農學系的楊帥和他女朋友，對考試，我很有底氣，因爲那些輔導資料已經被我背的滾瓜爛熟，熟悉了不能再熟悉。
我報考的崗位是河口縣一個農場裏的工作人員，限紅河州戶口，限文祕專業，但人數也達到了1：500的競爭。
考試的那天，我和小麗沒在一個考點。我在下關一中，她在大理學院，當試卷發下來的時候，我發現那些題目我都從來沒有見過，而輔導資料上的一題都沒有考到。
100道選擇題，我基本上是靠碰運氣。考試結果我大概已經猜到結局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一個月後查成績，我的成績不理想。與第一名相差10分，排名12，小麗報考昭通某地的扶貧人員也沒有考上，倒是農學系的楊帥成功考上了，去了德宏州的隴川縣。
雖然很失望，但我沒有灰心。
又繼續努力看書，因爲我是非師範類專業，考不了特崗教師，能報的崗位少之又少。
同年七月，我又再一次考了紅河州的事業編制，那次畢業回家，我專門去昆明的一個培訓機構花了幾百元買了一書包的輔導資料在家備考，幾次模擬考都在175分以上。
遠赴蒙自考試的那晚，我和父親發生爭吵，情緒不穩定，但我還是調整了心情參加了考試。
考完試後，我又爲了生計開始找工作。
一個月後查成績，175分。這個成績在那一年還是很高的，如果報考普洱、怒江地區已經可以上岸，但在紅河州，我的分數確實不算高，第一名201分，第二名189分。
1：350的崗位我最後排在了第八名，滿是失望，但還是安慰自己，明年應該會考上的。
02.
我提着行李去昆明找工作，開始了門窗銷售生涯，靠自己賺錢的路上真的很辛苦，我也終於結束了向家裏要生活費的日子。
但我心底還是想考編制，想要穩定的生活。
2016年底我順利自學完成雲師大的本科，等第二年開春參加完論文答辯就可以領到畢業證。
本科的專業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依然屬於非師範類專業，談到當初選擇這門專業的初心，也純屬熱愛。
因爲對就業前景、專業問題一無所知，所以我走錯了很多路，專業問題也成爲了我考編路上的障礙。
有些錯，已經鑄成了，無法彌補，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那條我已經走錯的路慢慢糾正一些。
這個過程會很辛苦，也很難，但我相信終點總會抵達。
2017年春天，我只身一人從昆明去到了八百公里之外的保山市龍陵縣，開始了一名鄉村老師的生涯。
也是在那個地方，讓我嚐盡了辛苦，也歷練了我，讓我變得愈發獨立和堅強。
在學校上課有個好處就是考編方便。
滇西那邊的事業編要比滇中、滇東容易一些，而滇西幾個州市，除了偏遠的怒江地區不限戶口外，其他幾個地方（包括德宏、臨滄、保山）都有戶口限制。
2017年5月，我報了怒江州貢山縣獨龍江鄉人民政府的一個崗位。
在報考之前，我已經查看過了當地的交通情況，雖然偏遠，但民風淳樸，我在世間輾轉多年、無牽無掛，只要工作穩定了，一切也就會慢慢好起來。
考事業編很麻煩，除了報名在網絡上之外，考試都要去到當地。
從所在的小學到怒江，是一條極其艱辛的路。
學校在山頂，我要去怒江，就必須先下山去到保山市裏，再從市裏轉車到六庫。
五六月正是雨季，山裏的霧氣很重。由於去保山的大巴每天只發一趟，而我所在的位置又偏，司機不願意繞到山頂接我，我就只能一個人走過荒無人煙的山路去到坐車的地方。
03.
給學生布置完作業，背上厚重的考試資料，凌晨五點就開始翻山越嶺。
清晰地記得山兩邊都是墳墓和樹林，周圍安靜的只聽見蛐蛐聲和烏鴉的叫聲，我從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因爲我怕我停下來之後，就不敢再往前走。
每次看到遠處的村莊時，心底便會欣喜，我終於到達目的地了，終於看見路人了，內心的忐忑終於可以放下了。
去往怒江的路上，一路上都在下雨。考試的那天，我覺得自己發揮的很好。不出意外的話是有希望的。
一個月後查成績，行測和理論178分，而那年怒江的分數都算不高。
等了一個月後，官方網站開始公佈了排名。我才知道自己又落榜了，但本來是已進入面試，就因爲自己不是傈僳族，就被後面的考生加了照顧分趕超。
我第一次覺得我的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
考完試以後，我的身體變得很差，已經瘦到38公斤了，爲了保命，我暫時放棄了鄉村支教生活，回老家的醫院做手術。
躺在醫院裏，我太不甘心了。
我一邊借錢治療，一邊在醫院裏複習。能下牀走路的時候，我就帶上我的資料去樓下背書，聽說四川地區教師編制限制的不多，我第一次嘗試報外地。
況且我覺得四川宜賓到昆明也不算遠，爲了省錢，我只能坐12小時的夜班火車。
在宜賓火車站，我遇到了大學同學，他還幫我找了旅館，就住我隔壁，這樣也相互有個照應。
這次考試，我明顯的感到力不從心了。師範類專業的很多專業術語我都不知道，最後我連考試成績都沒查。
從宜賓回來之後，我又住進了醫院。正好宣威又招老師，但需要現場報名，當時我住在開遠市醫院，開遠到宣威剛好有直達車，但需要坐四個小時。
考試的過程也是一波三折，考試成績也還可以，1：1000多的競爭能排在三十名，我也算盡力了。
04.
考完宣威以後，我又參加了老家的三支一扶和事業單位考試，但結果都沒有成功 。
爲了養病，也爲了生存，我只能先放棄。
2019年春，我的身體也有了很大好轉，趁着回家過年的間隙，我辭去了在臨滄的工作，全力以赴趕往文山州西疇縣參加志願者考試。
面試的時候我有些緊張，所以也發揮的不好，最後無功而返。
也是因爲人生中這次盲目的選擇，讓我錯失了一生摯愛，從此茫茫人海我只能孤獨漂泊。
2019年我參加了建水的事業單位考試，心態已經完全不好了，坐在考場裏，我拿起一旁的草稿紙開始亂畫，已經不想考了。
就這樣，我結束了考編的生活。
開始想着該怎麼賺錢、該怎麼先解決生存的困境。
直到2020年，我看到廣西的招聘纔開始打開了那合上已久的書籍。
去考百色的時候，我乘坐了三個小時的高鐵，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找酒店、找考點，內心已經不會想着結果，反而是希望這條路可以早點結束。
極大的逆反心理，讓我無心考試。
最後我很平靜地將包裏的複習資料丟在了百色火車站的垃圾箱裏，這個城市，我畢竟來過。
那天晚上廣西開始下暴雨，回昆明的高鐵晚點了三個多小時，我只能排隊改簽，最後一班回昆明的高鐵是晚上九點，到昆明已經是凌晨了。
我就趴在桌子邊上睡着，到站的時候，凌晨滴滴車很難打到，我只能坐摩的，恐懼和不甘圍繞着我。
05.
這之後，我靜下心來認真想過，自己爲什麼要考編？
原因有兩個：第一，想要安穩的生活，收入穩定；第二，自己本身也夠努力，學習能力也不差，工作也能勝任。
我把大把的時間都浪費在了考編的路上，無心規劃自己的事業，我天真的以爲只有考編才能讓我實現人生的價值。
我嘗試做銷售，也取得了不小的業績，還清了手術時欠的債務，暫時安穩了自己，但考編這件事一直在我內心擱淺，每次想要放下的時候，它依舊反覆交織。
越來越多的朋友考上，也有很多人漸漸地選擇迴歸家庭與事業，我開始慢慢走出來。
比起考編，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
因爲考編，我也失去了很多機遇，放棄了堅持了三年的門窗銷售，放棄了去浙江發展，當然走在路上，也收穫了很多。
2017年在龍陵支教的時候，同學楊帥的父親給了我親人般的溫暖。
楊叔叔從小身患小兒麻痹症，只能在路上爬行，但他一直自立自強，專門在公路邊給路過的大車加水，他一直鼓勵我：“有夢想就去努力，雖然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是絕對不會有希望的。”
每次只有走在路上，我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夢想的人。
每看到一個地方的招聘公告時，我都會覺得自己就快考上了。
但考編耗費的不僅是物力、財力，更多的還有精神的折磨。
當我看到父親和奶奶依然住在年舊失修的房子裏時，當我看到家人生病我一分錢拿不出來的時候，我就明白，是時候和自己和解了。
很平常的日子裏，我突然就釋懷了。
失敗了那麼多次，也折騰了那麼幾年，是該讓自己平靜了。
古人云：“窮則變，變則通，通則達。”路不通時，要學會轉彎，與其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如換一種前進方式。學會拐彎，纔是智慧。
這不是放棄，而是爲了更好地尋找良機，在路走完的時候，並不意味着到了路的盡頭，而是提醒着我們該轉彎了。
水到絕境是風景，人到絕境是重生。
養精蓄銳、厚積薄發，只爲有一天，官方網站公佈的“上岸”名單裏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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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鷺，感謝你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