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的命運


1947年的冬天,小巧如猴的大爺逃進了山裏,這時,國軍圍了村子抓丁。

大爺在山裏躲了很長時間,是一隻斜刺穿出來的狐狸嚇着了他,他趕緊背了一梱柴火回村子,結果真倒黴,抓丁的國軍還在村子裏。

我大爺是河北蔚縣人,大名叫魏寶,他出生與1930年。我大爺被國軍抓丁時只有17歲,他被抓後,一個軍官看他猴模猴樣個子也不高沒打算要他,大爺一高興刷刷幾下爬上了一棵老槐樹,軍官一看來了興趣:好幾靈啊,讓這小子留我身邊好了。

一次戰鬥中,我大爺被派上了戰場,他哪敢往前衝呀,他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喊的號子比誰都響亮,但人一直在其他人後面,有好幾次督戰隊要崩了他,一看他的猴像滿臉怪可憐,上膛對準他的槍口放了下來。

幾個月後,我大爺所在的國軍部隊起義投誠,大爺成了起義兵,他高興壞了,又是爬樹又是跳牆。這次大爺本想脫下軍裝拿着路費回家種地娶媳婦,但一看到部隊伙食好,每天都能喫的飽飽就不想走了。

1950年,大爺與大部隊跨過了鴨綠江。

我大爺身體不好人又瘦小,部隊安排他當炊事員。

讓我大爺感慨的是,他當炊事員一共做了三天飯他就不用再做了,因爲他們連隊一個戰士都沒有了,戰士們全部犧牲在前沿陣地上。那天,大爺和另一個戰友剛出鍋幾大鍋燴菜和上百個雪白的饅頭,但卻沒一個人回來喫,大爺大聲哭了起來。

大爺後來回憶給我們:他們第一天做了120個人的飯全連都喫着了,第二天做了120個人的飯只有60人回來喫,第三天做了60個人的飯,結果沒有一個人來回來……

大爺他們連隊120個將士全部壯烈犧牲!大爺不用做飯了,他被分配到另一個連隊,第一次戰鬥大爺就被被一顆子彈擊中了胳膊。

大爺被送回國內養傷。

大爺回國養了半年,傷養好傷後,組織安排他到天津郵政局工作,專職做投遞員。

大爺幹了半年後,領導叫大爺去談話,說重新給他安排工作,而後,大爺離開郵政局去了一個鑄造廠。

大爺到鑄造廠搞翻砂工作,可不久,領導又找他,說他不適合幹鑄造工作。

大爺說:那讓我回老家種地吧!

大爺果然就回到河北老家,當農民種地。

幾年以後,大爺才知道郵政局和鑄造廠辭退他的原因。

原來,大爺到郵政局上班時,郵政局領導問大爺可識字?大爺怕人家看不起,就說他上過3年學認的好多字哩。

郵政局當下安排大爺做投遞員,大爺正式上班後犯了難,因爲信件投遞都要安信封上面的地址投呀,大爺根本不識幾個字。

大爺很有辦法,他在投遞時,拿着信件讓路上識字的人念給他聽,他憑記憶投遞,這個辦法很好,大爺的工作做的還挺順利。

大爺幹了半年投遞工作後出了大漏子。

那天,大爺投送一個包裹,這個包裹的主人叫沈佔,沈佔是大爺的老客戶,他爲沈佔投送了很多次,大爺照樣將這個包裹放進沈佔的包裹箱。

兩個月後,領導找到大爺說他投錯了包裹,就是那個叫沈佔的,大爺說沒錯呀它是將包裹投給沈佔了!領導告訴他名字一樣但地址不一樣,那個包裹裏包了很多重要文件是另一個叫沈佔的,大爺耽誤人家辦大事了。

原來,大爺將包裹投放到沈佔的包裹箱,沈佔並沒有取,沈佔這個時候出門走了兩個多月,回來以後發現包裹不是他的馬上通知了郵電局。

大爺到鑄造廠當翻砂工,翻砂活兒看似粗糙笨重,用沙子做出模具翻砂件就可,但大爺始終掌握不了翻沙的技巧,他也不想和師傅認真學習,結果乾了大半年,他沒做成一個成品,浪費了大量鐵水和配料。

大爺回到農村時,他已經是30大幾歲的人了,村裏人看他當過兵便介紹一個寡婦和大爺結婚,一年後生下一個女兒。

大爺女兒八個月時感染上了小兒肺炎,那時,村裏大人小孩有病全靠扛,喫一些簡單的草藥,甚至藥都不喫,也不去看郎中,不久,大嬸也感染上了肺炎。

娘母倆得病,大爺只是去抓了幾副中藥給她娘倆喝下再不管不問了。

半年後,大嬸和孩子病情加重,咳的鮮血一口一口吐出來。

一年後,大嬸和孩子一塊兒離開人間。

這時,大爺的三間房塌了一間半,他也無心思去拾掇。可大爺還再想娶一個女人,人家一看他那破爛不堪的房子都搖搖頭走了。

那年,大爺來到包頭礦山我們家來看我們。

大爺真能喫,一進家門,屁股還沒坐穩呢,我媽給他端上來的一大碗豬肉燉粉條,3個大饅頭下了肚。

大爺這次來我家要住一陣子,他不想閒住喫白飯,和我父親拿了十塊錢去我們礦區邊上的農村販瓜子兒,準備炒熟了拿到街上去賣。

大爺炒的瓜子不怎麼好喫,因爲火大總是炒糊,我記憶中的大爺的瓜子總是賣一半倒一半,也不知他掙不掙錢。

一天,大爺在我們礦區俱樂部廣場的邊上正在吆喝的賣瓜子,礦山上的護礦隊突然來了,那時候做小買賣的歸礦山護礦隊管轄,護礦隊是不會讓小商小販倒騰買賣的,那是1976年,還是比較封閉的,護礦隊抓了小商小販,一是沒收貨品,二是拘留。

我大爺一看護礦隊來的陣勢,嚇得早扔下瓜子包逃跑了。

我當時可不捨得那麼一大包瓜子被護礦隊沒收,我衝上去拎起瓜子包就要跑,幾個護礦隊員扭住我,我掙了幾下沒掙開便大哭起來。

你說那時我們礦山上的一些人素質多差吧,我這兒被抓着,幾個社會人上來非要搶我的瓜子兒包,說尤其讓沒收,還不如拿來分給大家喫。

護礦隊從這些社會人手上搶下瓜子包,然後押着我進了礦工俱樂部的一間小屋子裏。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漢子進來,他問了我的名字後,將瓜子包遞給我說:“拿回去以後不要再出來賣了。"

我揹着瓜子包欣喜若狂的從俱樂部裏那間小屋子衝出來跑回了家。

回到家,一進家門,我看見我大爺將一大堆花花綠綠的票子倒在我家的大紅櫃上正一張一張地數着。

我是怎麼人貨歸來的, 大爺問都沒問我半句,只是往指頭上吐着唾沫數着那一堆錢。

我後來一直再打聽我爲什麼被那漢子給放了,但一直沒有結果。

我大爺一看在礦區上做小買賣沒有前途,他也不好意思再白喫我們家的飯菜,就收拾好行李回老家。

7年後的1979年,傳來大爺去世消息。

我大爺死在了寒冷的冬天裏。

我父親奔喪到了大爺家淚崩了。

大爺三間房屋幾乎全部倒塌,他住的小半間冰冷如窖,窗戶上貼的麻紙早被風殘噬的稀里嘩啦!此刻凜冽的風呼呼灌進來,鍋竈很久沒生過火,水汽在上面結下了冰塊?

大爺死那年纔剛到5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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