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發街記憶


我是土生土長的包頭石柺大發街人。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有10歲,每天總感喫不飽飯,可有一天我媽媽竟然要擺大餐來請客。

那時,礦山礦工的工資據說比任何地方都高,下井工人每月能掙到八九十塊錢!八九十塊錢在當時什麼概念?能在我們礦山買到一套自建房!所以好多人都羨慕這份兒收入高的好工作。

當時,我們礦工家庭哪一家都是五六個孩子,有的家庭甚至七八個孩子,全家八九口人就喫老爸下井挖煤掙的這八九十塊錢,一人平均下來不足十塊,如果拿這十塊錢買饅頭,能買來200個,200個饅頭貌似挺多,但是具體到每天的喫飯上,一天不到七個,一頓飯能分到2個半饅頭喫,因爲錢都買了饅頭,沒有錢買來菜,所以家家戶戶只好饅頭就鹹菜,因爲肚裏沒油水,饅頭拌鹹菜的肚子總是空空落落。

嘴多當然飯不夠喫,所有的家庭只好在喫飯上都是按份來分配,每個孩子一個窩窩頭加半個饅頭和一碗糊糊配幾條鹹菜,算是一份份飯,這份飯是唯一的,喫飽喫不飽喫完了就沒有了。

還有一個,當時礦山礦工因家家糧食都不夠喫,一般都沒有多餘來做早餐,一天只有中餐和晚餐兩頓飯。

我們上學路遠,早起上課,肚裏無食坐在教室,四節課上,肚子一直咕嚕咕嚕打雷,滿腦子全是盼着放學回家喫飯,老師講什麼根本沒裝進腦袋。

終於熬到了中午放學,一路小跑回到家,喫罷中午飯又急急去上下午課,等走到了學校,肚子又餓了,兩腿因走遠路軟的早沒勁了,往座位上一坐根本沒心思聽課,這時又開始滿腦子想着晚飯喫,老師突然提問:有很多同學都回答:饅頭,窩頭,糊糊……

我們家兄妹五個加父親母親全家七口人,每月我們少年兒童供應的粗糧加細糧一共15斤,一人一天合半斤主食,菜品基本上就是鹹菜,鹹菜是蘿蔔醃的,大白菜醃的,喫前都切成條狀,條件好的家庭可以把油燒熟了澆在鹹菜上,然後拌着窩頭開喫,說實話,這種飯真的難喫死了,但沒辦法,不喫就餓着。

我的印象中:肉食類的東西只有在過年能喫上幾次,還有幾盤炒菜端上桌,我們兄妹幾人幾下就將炒菜搶的光光。

今天媽媽要請客下了大血本,她好像花了我們四個人的生活費,一共40多塊錢買了豬蹄子,羊蹄子,雞,兩瓶酒,一條煙!媽媽請的客人是煤礦上的一個採煤區長。

媽媽爲什麼要請採煤區長喫飯,我們不知原因,也不敢去問。

採煤區長來我家喫飯那天,我的大舅從兩千多裏地的河北老家匆匆趕了來,在酒席上,我大舅殷情的向採煤區長敬酒獻煙陪着笑臉。

他們在屋裏好喫好喝有說有笑,我趴在院外窗臺上兩眼死死盯着飯桌上的那些豬蹄子燉雞煮羊蹄子,口水不停的流,肚子裏不停的嘰裏咕嚕。

我這時一千萬個想大人們喊我來喫雞肉,豬蹄子,羊蹄子,哪怕給我喫一丁點也行,我趴在窗臺上兩個小時沒人理會我,只是見屋裏飯桌上推杯換盞,豬蹄子,羊蹄子,燉雞越變越少。

我終於忍不住喊:“你們請客喫飯是歪風邪氣,我要去告你們……"

父親母親狠狠的眼光向我射了過來。

飯終於喫完了,父親母親大舅送那個採煤區長出門時,採煤區長一手拎着喫剩的半隻雞,一手拿着大半條煙。

我一看喫剩下的半隻雞採煤區長都不放過,我氣的衝採煤區長大喊:"你這是不正之風,你是壞人,白喫白拿我們家的東西不是好人……"

採煤區長不知是喝酒多了,還是怎麼地,他臉特別的紅,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低頭而去。

第二天,我上學路過派出所向民警報告了我母親請客的事兒。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天我的"正義作爲"壞了母親的大事,而且還斷送了我大舅的未來的生路。

原來,那天母親請採煤區長喫飯,她是想求採煤區長爲我20大幾歲的大舅安排一個井下臨時採煤工,因爲大舅那時說了個媳婦兒,女方要求:只要大舅能當上工人,就嫁給大舅。

兩年前回河北老家看望大舅,大舅老的不行了,腰都直不起來,他住在姥爺姥姥留下的那套老屋子裏一個人生活。

大舅現在有七十大幾歲了,他一生未娶過老婆,是被村裏照顧的孤寡老人五保戶。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