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感悟

前几天去了老同学佳礼的鱼塘钓鱼。但他鱼塘的鱼都是今年开春时刚放养的。鱼长得还嫩。鳊鱼只有半斤左右,鲫鱼也只有三、四两重。但鳊鱼很贪嘴,频频上鱼。我却重复着一个动作:钓了放,放了钓。后来,来了另一个同学的家人,他可能没有看到过钓鱼的场面,见我把小鱼都放回去,就多次说,不要放回去,我们要。我笑了笑,仍然把鱼放回鱼塘。


対于一个有着几十年钓龄的钓鱼爱好者来说,鱼获的多少已无所谓。所谓钓鱼者,不在乎鱼的多少,而在乎山水也。我们钓鱼资深者,可以在池塘边把自己坐成一个孤寂的圆点,可以把自己坐化成一个圆寂的和尚。


那天的小鳊鱼实在太烦了。我有时任它拖,任它咬,懒得提竿。心里想着,最好自己脱钓,省去我的麻烦。但越这样想,它往往咬得越死,最后把浮标拖到很远时,我不得不拉上来,重复我的动作。

当然,那天也有让我惊心动魄的时刻。因为那是大鱼咬钓了,好大力,直把我5.4米竿线往水深处拽。此时,我超级兴奋,拿出我溜鱼的绝技,不停地变拉钓竿的角度,尽力让鱼回到离岸近的地方来。十分钟下来,一尾5斤多重的螺丝青入了我的鱼护。



那天,也钓上一尾2斤重的鲤鱼上来。我仍然把它放回鱼塘。一则,我们南方的鲤鱼肉质粗糙,口感不好,许多人不喜欢吃;另则,鲤鱼似乎天生具有一种神性,它跟很多传说有关,成精的、跳龙门的就是鲤鱼;我们过年祭祖用的就是活鲤鱼;我们平时放生最多的鱼类就是鲤鱼。所以,诸暨浦阳江上的钓鱼爱好者,常常把钓起来的鲤鱼放掉,因为那多数都是放生的鱼,据说,吃了有罪孽。


从少年开始,我就学会钓鱼。从初春到深秋,从七、八岁到十六岁。我用一根三、四米长的竹钓竿,从生产大队的鱼塘到偏僻、阴森的山塘水库,再到家乡纵横交错的河湖里,到处都可以看见赤着双脚的我的影子。手掌常常是粘腻腻的,它散发着已经干了的鱼腥味和蚯蚓血的腐臭。有时,我会用这双脏手捧一碗河湖水入口解渴。但其余时间就盯着浮标几乎不容他物入帘。我右拇指压着竿身,像架着一挺机关枪般的优雅沉稳。我想,我长大后沉稳、专注的个性就是从钓鱼中培养起来的。现在想想,专注是一个人多么宝贵的特质啊。当然,步入社会后,我在人生道路上更读懂了“饵”这种东西,这里还有陷阱,以及那些拔开层层烟雾背后的真实信息。在钓鱼中,我也学会了那种淡然,从容以及宠辱不惊。

进入中年后的钓鱼,逐渐达到了某种禅境。从以前的喜欢呼朋唤友扎堆垂钓到现在更喜欢独自垂钓,更喜欢静的状态。从年轻时对钓获的多少患得患失,急躁狂热,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到现在心静如水,把钓鱼作为打发时光,韬光养晦,呼吸新鲜空气的一种休闲时光。所以,现在的我,对于钓鱼已经失去了狩猎最本质们意义。

我更瞧不起的是那种电鱼、炸鱼,以及网鱼。只要鱼,只要是鱼,不管大小都统吃,这种行为最可耻。每次早晨去农贸市场卖鱼的摊位处,看到一些卖鱼人(这种人的鱼往往是从河湖里用网或地笼捕来的)在卖那些很小的野生的乌鲤鱼、鳗鱼、鳝鱼以及一些小的桂鱼、鲈包等鱼时,就会涌上一种可惜、爱怜的情绪来。这种赤裸,直接,粗暴,不择手段的捕鱼方式,在我看来,这不是狩猎,而是屠杀。就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东海渔民的那种最野蛮原始的捕杀野生黄鱼的行为——“敲竹杠”捕法,挷声响起处,大量黄鱼浮出水面,昏死过去。海面一片金黄,皆肚皮朝上,周遭无幸免。直接导致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东海的野生黄鱼几乎绝迹。


钓鱼的兴趣点就在于对下一秒的满怀期待。在那等待的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钟都可能出现奇迹和惊喜,还有那溜鱼时的刺激和快乐。我现在只需要过程而不是结果,我可以把钓上来的鱼再放回去。但鱼上钩的时刻是令人兴奋的,此时,我的目光几乎可以把浮标点着了,我的意念只有鱼杆。那真是一种极致的愉悦。


我在钓鱼中学会了潜沉,在持久的耐心中保持激情,于无人之境进入另一个精神维度。有时钓整个上午都没有一尾鱼上钩,但我仍然喜欢这种徒劳的等待,因为那时的我心无杂念,似乎发现一个陌生的自已,我喜欢沉浸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孤独而又宁静。我坚信,不论经历何种徒劳的等待,我将是个永不枯萎的人。


2021年7月24日下午写于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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