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與點也

書荒,搜到一本《上品寒士》,網絡小說我基本看歷史、仙俠類,這本書很不錯。

看到凌晨,有兩個地方寫的讓我略有啓發。

第三十一章《吾不如老農》中關於“君子不器”和“吾不如老農”:

      汪德一這個縣令也無奈,他也是寒門出身,不敢得罪這些士族,便改口道:“陳操之,且聽題——子曰‘君子不器’,何解?必須要以《論語》中夫子的原句作答。” “君子不器”出於《論語·爲政篇》,意思是說君子不應該象器具一樣,只有某一方面的作用,而應該融會貫通、博學多能。陳操之略一思索,答道:“吾不如老農。”

      “吾不如老農”出於《論語·子路篇》,是說孔子的弟子樊遲向孔子請求學種田,孔子回答說:“吾不如老農。”這句話有好幾層含義,其中一層含義與“君子不器”暗合,用來作答,正合其宜

      君子不器,此處的解釋也不全對。只說作者提到的“吾不如老農”與“君子不器”在其中一層含義上暗合這一點。我們來看看完整的原文: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爲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樊遲 向孔子請教種莊稼、玩苗圃園藝,孔子說的他不如老農,不如老圃。後面孔子又在講禮、義、信,認爲君子不應該把自己侷限於具體的職業,要把修禮、義、信作爲君子的追求。爲此他還罵樊遲沒出息!孔子講禮、義、信,爲什麼各國沒幾個搭理他的,舉世昏昏,唯其昭昭?不!後世王陽明已經委婉的解答了這個問題。也就是說禮、義、信不離生活日用。真正的禮、義、信也是要在喫飯睡覺 和在自己的日常工作和學習中去實踐的,每個人在每個崗位上除了職業技能,也要注重“知行合一”。“吾不如老農”也就是說 孔子也不是全知全能的聖人,在稼穡一事上,孔子也是個“小白”。後世之狹儒爲給孔丘鍍金,宣揚禮、義、信的堅守,這樣社會纔會好起來。空談仁義禮智信,認爲這也下等,那也不上檔次,萬丈高樓不會平地起,說教無益時局。挽狂瀾的那個不是行者?社會不可能成爲他們口中的純俗堯舜之世,只因爲重視說教不重落實。長此以往,纔出現了那麼多“不合時宜、世宜”的才人。其求愈渴,其去愈遠,弊在不能身體力行。即便是陽明心學,最後不也是讓那些讀書人給整成了“談玄論道”,明亡只能投江跳河,以至於後來人認爲 陽明心學 就是 亡國禍國之學問。神農嘗百草,后稷“烝民乃粒,萬邦作義”。即便是那些讀書人宣揚的上古聖王,也是從農業勞動中走來,職業哪有貴賤。人心有偏私,利害有厚薄,故職業有榮辱,地位有等差。

      不承認孔子是人,也有缺點和侷限,一味的給他辯護,刷金粉,就像賈誼在《過秦論》裏說的: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這一“哀”循環下來就是兩千年的。

        第二個受啓發點是在第三十二章《一波三折》:

過了午時,中正官全禮出題了,要求闡發《論語·先進篇》裏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裏的夫子“吾與點也”這句話的新意。

陳操之振了振衣袖,立在峯頂,背朝大江,袍袖飄飄,聲音清朗如金玉相擊,辨析入微道:“夫子雲‘吾與點也’,與,贊同義,言吾贊同曾晳之所言,蓋子路、冉有、公西華三人皆以仕進爲心,而道消世亂,所志未必能遂。曾皙乃孔門之狂士,無意用世,夫子驟聞其言,有契於其平日飲水曲肱之樂,重有感於浮海居夷之思,故不覺慨然興嘆也。然夫子固抱行道救世之志者,豈以忘世自樂,真欲與許、巢爲伍哉?夫子之嘆,所感深矣!”

      其實《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本身就是另一個版本的“君子不器”的案例。子路、冉有、公西華有進取心,符合積極入世的理念,但是“多少人來看明月,最後卻被明月看”。踏入社會的時候,有幾個不是滿懷抱負,心懷理想?最後又有幾個不“泯然於衆”,變成自己曾經討厭的人,做着自己曾經討厭、現在享受的事?以得失利害替換掉了道義是非?爲什麼說根本就沒有儒釋道?或者說三教一家也行。歸根結底都是爲了解決思想問題而庸人自擾劃分的教派。禪宗法融禪師開悟詩說:無心恰恰用,用心恰恰無。強調立志是爲了致道,以事爲礪,事消心精進,而很多爲了所謂的“志”甚至扭曲了本心,無所不用其極。爲事日益,爲道日損。曾皙的“浴乎沂(yí),風乎舞雩(yú),詠而歸”是“忘機”,是無心,是不器,所以孔子說“吾與點也”。“無心恰恰用,用心恰恰無”,不以“志”爲山,所以“無礙”,反而更能致遠。惟其無我,所以無私。也惟其無私,故能成他人想成卻不能成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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