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多少事,都于壁上题——谈《水浒传》中的好汉壁上题字

01

国人喜欢壁上题字,《岳阳楼记》中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国内著名景点名家题词也吸引大众驻足欣赏。现下国内非著名景点最常见者莫过于“某某某到此一游”。也往往有把“游”的最右面写成反文的,不知是何用意?其实古人题字更多的是写诗或记事,毕竟古时候笔墨纸砚都是奢侈品,也没有微信抖音小红书等可以随时晒一晒自认为有意义的日常。

唐朝诗人崔颢游黄鹤楼,感事抒怀,趁兴题诗: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诗仙李白后续而来,登楼观景,眼前景心中情喷薄欲出,也想打卡“到此一游”,满墙壁找空位置,却被其中一首折服,自认为难以超越,只能叹: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飘飘然搁笔而去。

南宋词人辛弃疾壁上题词还非止一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这位“词中之龙”,文武兼修,戎马倥偬,兴寄遥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朗朗上口,引人深思共鸣。

诗人林升有一首《题临安邸》,我们也是耳熟能详。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林升这首诗让人们不由得重回大宋朝,大美西湖,游人如织,纸醉金迷。

02

《水浒传》中也有几处写到好汉壁上题字者,一百回本中首先是第11回林冲雪夜上梁山,在朱贵酒店吃酒,那一刻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前途未卜,想起昔日安逸美好的生活,趁着酒兴在白粉壁上写下八句五言诗: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

林冲这一题诗,引出了朱贵。好在是英雄好汉,意气相惜。得朱贵引荐首次上梁山!从此开启了他的绿林之路。

03

《水浒传》壁上题诗最出名的当属宋江在浔阳楼上题的诗。第39回回目就是《浔阳楼宋江吟反诗,梁山泊戴宗传假信》。应感谢宋江为浔阳楼打了一波极好的广告,时效已近千年之久,未来还在继续!

宋江怒杀了阎婆惜,四处逃亡蹭饭,自己开列的蹭饭单子能去的三家都去了,前两家各住了大约半年,第三家是花荣家,未曾想又惹了刘高的老婆,闹的不得安生。正聚集一干人等去梁山泊落草,半道上接到石勇送来的宋太公家书,诈死让他回家,宋江多孝顺啊,立刻哭的要死回家奔丧。结果郓城县官府换了两都头,赵能和赵得,工作效率比朱仝、雷横都要高许多,宋江前脚到家后脚就被逮住了。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流放浔阳。大哥毕竟是大哥,江湖名声太好,坐牢都比别人坐的舒坦,好比换个地方旅游一般。因贪恋鲜鱼吃坏了肚子,待到病愈,寻好兄弟戴宗,李逵,张顺都不遇,于是独自到城外赏景。有幸看到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美景自是不能错过。自古江南富庶,摆上桌子的果品肉食,连带盘子碟子都好看,令宋江心中暗喜:“这般整齐肴馔,济楚器皿,端的是好个江州。我虽是犯罪远流到此,却也看了些真山真水。我那里虽有几处名山古迹,却无此等景致。”东岳泰山乃五岳之首,想必离宋江的老家山东郓城不远,但此时在宋江的心中,也远远不及浔阳江美景。景美菜美酒美,宋江完全醉了。很快“酒涌上来,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做了一首《西江月》词。因为看到那墙壁上有前人题咏,于是他也在上面找个空地方写了下来。宋江自称刀笔吏,文字功夫当然还是不错的,兼有大丈夫的万丈豪情,当场挥毫写就: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宋江写完之后自己看了还大喜大笑,宋江是人前老大,日常要注意言行,此刻酒后,得以纵情乃至忘情,不觉又手舞足蹈,在后面又写下4句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多少年心中所想人前没说的话都给秃噜出来了,心中畅快,好像还怕人家窃取了他的作品,没忘留下落款“郓城宋江作”。第2天酒醒,早就把写诗一事给忘了。看来喝酒即使没误事也有可能惹事。宋江这一题诗,文字较多,占墙面积大,一下子就给通判黄文炳抓到了大把柄。以致酿成后来的大祸。直接导致宋江再也顾不了忠和义,不得不上了梁山施展权谋去了。

04

水浒传第61回,《吴用智赚玉麒麟》,王伦怕高手上山动摇了自己的位置,而宋江却自信满满,想尽办法逼高手上山成为帮手。吴用为帮助老大达成心愿,自请下山,设下毒计,在卢俊义家的白粉壁上写了一首藏头诗: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为赚卢俊义上梁山设下埋伏。可怜卢俊义一大名府大财主,硬生生被梁山逼上了梁山。

05

《水浒传》第31回,武松在鸳鸯楼杀死张团练、蒋门神及张都监和家人奴仆共一十五人后,在墙壁上写下

“XX者,打虎武松也。”

八个血淋淋大字。虽说是快意恩仇,可其中也伤及太多无辜,令人不寒而栗。

06

第65回,张顺为逼安道全上梁山,杀了4个人,而且在墙壁上写的数十处

“XX者,安道全也”。

安道全曾经救过张顺老娘的命,是张顺的恩人,可为了救老大,恩人不恩人的也顾不得了。安道全医术高超不缺银子,死了老婆无人管束,上班自由有大把时间,恰是男人人生得意之时,生活在古都建康府那等烟柳繁华之地,哪里愿意跟随张顺往北地漂泊,与贼寇为伍?张顺百般无法,只好栽赃陷害,还明晃晃写下七个大字,硬是把安神医给“绑架”上了梁山。事实证明,安道全是国宝级医学家,事实也证明,强扭的瓜不甜,一有机会,安道全进入“中科院”,跟梁山作别连衣袖都没挥一下。

结语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壁上题词本没有错,关键要看你是谁?

如果你是崔颢李白辛弃疾之超一流巨星辈,那你的题词就是墨宝,是人文景观,是吃瓜群众追星的目标。

如果你是宋江林冲之流,亦可为景点打卡做广告,显示自己的英雄豪情,后果姑且不论。

假如是武松之辈,滥杀无辜但也还算敢作敢当,可得江湖人士敬重。

若是吴用、张顺等辈,栽赃陷害,逼良为盗,那要注意自己的本事,莫不要先把自己弄栽了。

至于那把左中右结构的“游”字的右边写成反文的,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当然如果你的题字能保存的时间足够的长,长到人类文明重新来过,或许也能名垂万古之后,君不见锦屏山的将军崖岩画正被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了吗?据专家研究,距今约7000年,是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的作品呢!

                              2021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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